崇勋殿。
圣上坐在一张四出头官帽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萝卜头。
德妃与贤妃这会儿都已经知道孩子出宫去干了什么,在底下对坐着,只是神色上都有些不安,屁股只虚虚地沾了一点椅子,随时都能起身请罪。
朱皇后则在圣上右手边坐着,神情沉静。
韩少游侍立在另一侧,瞧一眼两个孩子,欲言又止。
大公主在外边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到了这儿,叫父亲瞧着,还是不免有点心虚。
阮仁燧反倒不怎么害怕。
平心而论,他也没感觉自己做错了。
趁早给承恩公一个教训,其实是件好事。
现下他还算是年轻呢,就这么讨人厌了,要真是如前世一般发展,直到韩少游忍无可忍一笏板把他拍死之前,阮仁燧都无法想象他还能干出多少没下限的事情来!
阿耶做皇帝其实挺合格的,只是在承恩公府这儿偏心得太厉害了,前世他觉悟的时候就已经晚了,但现在还完全来得及纠正嘛!
这会儿看自己跟大姐姐说了事情原委,圣上却沉着脸不说话,他还开口催促了一下呢:“阿耶,你说话呀阿耶!”
圣上瞥了他一眼,而后问:“谁的主意?”
阮仁燧没有冒领,上演一出姐弟相争,而是很平和地听大公主坦率地承认了:“阿耶,是我要这么做的!”
圣上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公主理直气壮道:“他骂我阿娘啊!我替我阿娘教训他,这不是应该的吗?”
贤妃听得微微红了眼睛,身体前倾一点,有心言语,却见朱皇后朝她微微摇头。
她心下会意,只得暂且按捺住满腹焦急,坐了回去。
圣上又问大公主:“他不是昨天晚上骂的吗,那时候你怎么不教训他?”
“我没反应过来呀!”
大公主下意识道:“我当时很生气呢,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岁岁就过去了,然后还在他脸上尿尿……”
“……”圣上忍不住扭头看了长子一样。
阮仁燧有所察觉,呲出一排小米牙,荣光满面,向他灿烂一笑。
“……”圣上同大公主道:“他可是你的外祖父。”
“可是我姓阮,不姓刘啊!”
大公主仰起头来看着父亲,理所应当地道:“叫他外祖父,作为晚辈给他行个虚礼什么的,那不就是客气一下吗,难道还真的让他爬到我头上去啊?”
圣上听得神色微动,脸色稍霁。
盯着女儿看了会儿,忽的扭头去看阮仁燧:“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包庇承恩公,觉得我这么做有失身份,自降格调?”
这话说得有些犀利,以父亲与天子的双重身份去问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就更显得尖刻了。
德妃有些不安,不由得站起身来:“陛下……”
圣上看也没看她:“你闭嘴。”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阮仁燧:“回答我的问题,仁燧。”
圣上抬高声音,重新又复述了一遍:“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在包庇承恩公,觉得我这么做有失身份,自降格调?”
阮仁燧神情无奈地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眉头紧锁,语气比他成熟多了:“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圣上:“……”
德妃默默地坐了回去,还顺势往椅子里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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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第 33 章
先前韩王夫妇私底下讨论过,有所犹豫的事情,嘉贞娘子反倒很轻松地就做出了决定。
宫宴结束当晚,就叫人去给自己的母亲韦氏夫人送信,详细地告知她宫宴上发生的变故。
费氏夫人虽说不是她嫡亲的姑姑,但堂姑也算是比较亲近了。
尤其这会儿费氏一族虽然分家,但几房人仍旧聚居一坊,自家有人在宫里边,最后却从外人嘴里听见消息,总也不是那么回事。
消息送到,已经是深夜时分,韦氏夫人听后长吁短叹良久,悄声问丈夫:“是现下过去,还是明天早晨再去?”
虽说神都城里有宵禁,可那是在坊与坊之间,费家的族人们聚居一处,离得不远,套车过去,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嘉贞娘子的父亲听了,也叹口气:“都到子时了,还过去做什么?声势浩荡地去把人吵醒,又要叫他们夫妻俩一夜难眠。”
想了想,又说:“明天不是约了往北府老太太那儿去请安?到时候你私底下跟嫂嫂说一声,也就是了。”
费氏一族枝繁叶茂,多有仕宦之人,自家往来的实在不少。
北府老太太是神都城内费氏一族辈分最高的长辈,正逢清明,费氏的族人们都相约着往北府那边去聚一聚,自家这一支会去,费侍郎那一支也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