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方涟溪在打什么主意，我淡淡道：“这要问灵虚宗掌门的意思。”

方涟溪闻言故作为难道：“这可难办了，夫人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既然小宠不适应宫中生活，那便放他走好了，何必强求。”娘亲神情温柔，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更何况，他似乎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方涟溪长长叹息一声：“哪有夫人这般抢人的，难道第一域的域主还无法满足夫人的胃口吗？”

娘亲笑道：“尊主这是哪的话，第一域的域主与我第三域有什么关系？”

他们二人一唱一和，不详的预感渐渐浮上我的心头。

“不过既然尊主一人无趣，碰巧景焕在这，不如让他随尊主入宫做客。”娘亲转身看向我，没有留给我拒绝的余地，“景焕许久未见哥哥，应该也有不少想与哥哥说的吧？”

若此时我还没看清方涟溪来这里的目的，未免也太可笑了。

方涟溪噙着笑，还是那副从容的模样。

不同于当时抢走戚飞舟时的肆意与嚣张，眼下的我只能咬牙应下：“能和哥哥叙旧，我自然也很高兴。”

“师兄！”戚飞舟急急拉住我，“我和你一起去。”

“戚小公子。”娘亲两指掐诀，缓缓开口，“你有另外的去处。”

阵法亮起，戚飞舟的身形消失在我眼前。送走戚飞舟后，娘亲对方涟溪轻轻点头，意有所指道：“一个月后极乐主域的华宴，我可是期待着魔域的盛况。”

方涟溪笑道：“自然。”

“尊上，您出来得已经够久了，是时候回极乐主域了。”复千疏皱了皱眉，随后又看向娘亲，语气稍冷，“梦娘，我劝你手不要伸得太长，太贪心不是什么好事。”

“哦？”娘亲有些惊讶，“圣女在指什么？”

复千疏轻笑一声，“何须我多言？”说罢，她将纪涯放下，“灵虚宗的人都交给你们第三域处置了，毕竟是方景焕的同门。当然，这也是尊上的意思。”

方涟溪再次向我伸出手来。

他黑发黑眸，红衣如血，尽管他温和地笑着，却仍掩盖不了他那如同捕猎者的气息，而我，则是他眼中的笼中困兽。

“景焕，和我回去吧。”

95.

我不知娘亲为何执意要此时把我送到极乐主域去。

我曾杀了我和哥哥的生母，方涟溪待我是敌是友尚且不知，我又抓了他第一域的域主，挑衅并抢走了他喜欢的戚飞舟。

我承认，我这么做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打消娘亲要我“入宫”的念头，毕竟她最终的目的是要我杀了方涟溪，如果这个时候把我送到方涟溪面前，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潜行暗杀才是我认为最合理的方式。

可娘亲还是这般做了，甚至和方涟溪上演了一场在我看来堪称拙劣的戏……但不管怎样，娘亲不可能让我死掉，也就是说在她的判断里，至少现阶段的方涟溪并没有要杀我的意图。又或许，这是他们交易的一部分？

我向来审时度势，装着欣然的样子应下了方涟溪的邀约。

这次回第三域，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回房休整，刚见完娘亲就被方涟溪带回了极乐主域。在传送阵法亮起的那一刻我甚至还有闲心想着，等姬昭知道我跑了，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

刚出传送阵，方涟溪就戴上了鬼脸面具，面具下的他歪着头看了我半晌，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他捏了捏我的脸，开口让我跟着圣女走。我震惊于他幼稚的举动，刚要拍开他的手，却见方涟溪在下一刻化为黑烟不知所踪，让我挥出去的手打了一个空。

复千疏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方涟溪走后，她勾着红唇向我笑起来：“虽然已经见过几次面了，但我还未好好地同你打过招呼。”

“圣女说笑了。”我忍下被方涟溪戏弄的怒意，对着复千疏扯开一个笑容来，“我是第一次来极乐宫，不知宫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规矩吗？”

复千疏道：“那些规矩都是给下人立的，方哥哥何须在意？”

方哥哥？

复千疏看出我的疑惑，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你是尊上的孪生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哥哥了。虽然我讨厌那个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秦梦，但你是不一样的。”

“不过，虽然方哥哥无须遵守那些宫中的规矩，但还是请收下这个。”

复千疏纤手一指，一截薄如蝉翼的面纱轻盈地漂浮在空中，她轻轻往前一推，那透明的面纱便严丝合缝地贴合到我脸上，遮住了我的下半张脸。

“千面幻影？”我一眼认出了这个法器，没有躲避，任由她为我戴上面纱。

“方哥哥的身份过于敏感，万一被认出来是正道修士，那方哥哥可就说不清了。有这法器的幻术加持，别人就看不见你原本的脸了。”

我有些惊讶她的好心，但复千疏似乎比我更为惊讶：“你曾在昆仑的牢狱里救过我一次，我帮点小忙不算什么。”

传送阵前候着一辆马车，寻常连一匹都难寻的无影驹，却在这马车旁立着六匹。身着黑袍的守卫规矩地跪在马车旁，不敢抬头望一眼，直到复千疏下令才有了动作。

我和复千疏同乘一车，车辇驶过青砖铺成的宽敞大道，阳光透过帷幔在复千疏脸上打下重叠变幻的阴影，她长着一副柔美姣好的少女容貌，但是干净通透的红瞳里透着与之相反的淡漠和成熟。

“时间不多了。”

她撑着侧脸看向了车窗外，半挑的眼尾勾勒着些许柔媚，轻笑道：“好好享受吧。”

时间不多了？

我沉默地看着她，神情未变，但脑海里闪过许多猜测。

极乐主域是魔域灵力最充足的地方。自从来了魔域，我感到自身灵力运转处处受魔气的阻碍，但在极乐主域，这种状况好了很多。尤其是在极乐宫的时候，灵力运转几乎和九州大陆无异。

反过来说，魔修在极乐宫应当处处受制，那么方涟溪防的是魔修？是为了隐藏他鬼修的身份吗？

或许魔域内部没有我想的那般紧固。

车停下以后，复千疏先我一步踏出了马车。

“哎哟，瞧我路过看见了谁，这不是我们的圣女大人吗？带着我们的怜妃回来了？我说啊，你……你？你这家伙是谁啊？！”

阴阳怪气的话语在我现身的那一刻转了一个调，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惊讶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