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师兄过。”戚飞舟打断我的思绪，咬牙对我解释道，“以前没有，如今也不会。我一直以为他在故意戏弄我。”

“但是他呢？”戚飞舟放开我的手，指着地上的姬昭，望着我的浅色眸子带着受伤的神情，“师兄为何同他在一起，还自称，自称他的夫人？”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一副我好像负了他的表情？

我分明骗了他，教他入魔，刚才还真心要杀了他，他却一句不提，只关心这个？

“你还当我师兄？”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戚飞舟双手撑着我的肩膀，闻言缓缓垂下头去，露出雪白的后颈，他的声音低沉又疲惫：“......你还愿意当我师兄吗？”

忽然长风起，四周树叶被吹得猎猎作响，方涟溪一席灼灼红衣，在月色下长身鹤立，他长眸微垂，那半露的眸色里好似凝了万顷雷光，我只是瞧得深了些，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身体，感到令人恼怒的不适和窒息。

我移开视线再看，却见他只是嘴边噙着笑，仿佛刚才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师兄弟叙旧就到这吧。”方涟溪两指成诀，煞气重新聚拢，一枚符箓在半空红光闪烁，一道传送阵法在他脚下形成。

随后方涟溪勾起唇角，向我伸手道：“这么多年未见，你我兄弟都有些生疏了，景焕要来我的极乐宫吗？”

月夜下的方涟溪倒真像索命的厉鬼，漆黑的煞气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只要那人愿意，他可以轻易杀了我。

示威？

我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轻轻咬住了后槽牙，一直被压下去的念想渐渐按捺不住。

方涟溪，小时候公认的方家少主，身负最顶级的天赋和灵根，却又愚蠢地总对他人心软，在我看来，这是方家应该被淘汰的劣品，而这家伙，如今竟然已经成长到这般地步。

修真界的鬼修很少，踏遍整个东洲大陆，也找不出几个来。要修成鬼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地法则要求人死后入六道轮回，而鬼修打破了法则的约束，这绝不是当时的方涟溪能做到的事。是谁无视了天地法则，保下了方涟溪的魂，送他入鬼道？

又是谁，饲养了这样一位鬼修？

在看到方涟溪的第一眼，我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想。

真想……杀了他，像小时候那样割下他的头，用他的血暖上我的剑刃，将他的魂魄扯出来，塞到我的聚魂幡里，和君家的怨魂一起沉在无尽黑暗里。

倒不是我有多恨他，只是骨子里的恶劣让我血液开始沸腾，我们是双生子，但我会再一次证明，我才是那个优胜者，这是我们之间未结束的较量。

“魔尊这可不是请人做客的样子。”小天缓缓出声，竖瞳锐利又警惕。

方涟溪轻笑了一声，“你这小宠倒挺护主。”

他能一眼看出我和小天的主仆契约。

我伸手拦住险些翻脸的小天，同方涟溪对上视线，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地等着我的答复。

“哥哥喜欢戚飞舟？”

方涟溪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出此一言，他托住下巴，状似认真思索，“飞舟如此容貌，确实叫人心生欢喜。”他看着戚飞舟，似笑非笑，“可性子实在......还需好生调教。”

“是吗。”

我暗中调动起灵力，先前和姬昭对峙时为了方便逃跑，我悄悄改动了原先的三眼迷魂阵，虽然阵法已破，但只要调用一丝灵力，便可以变成一个传送阵法，在看到方涟溪第一眼的时候，我便有了些别的想法。

方涟溪来得如此及时，是因为我要杀主角，系统就会干预？既然系统一直护着戚飞舟，那不管我在暗处做多少事都没用，在方涟溪面前主动暴露身份，是我对系统的挑衅。

我恶劣地扬起一抹笑，拉过一旁的戚飞舟，对方涟溪道：“既然这般喜欢，那便来抢吧。”

下一瞬阵法起，我连同身旁的几人在方涟溪惊讶的神情中坠入其中。

阵法骤起骤灭，在黑暗吞噬我视线的最后一瞬，我看到方涟溪低头轻笑出声。

短暂的眩晕之后，我们已然身处别处。

“这是......哪？”小天晃了晃，捂着头疑惑地看向这间朴素的屋子，“我们......从魔尊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曲渊的府邸，这是我之前假装方小雁时预留的传送阵点。”我从储物戒取出几枚丹药，迅速调理刚才耗费的灵力。

小天闻言，异色竖瞳立即警惕地向四周望去，见没有守卫，少年顿时松了一口气，“方哥哥，你可真敢啊，不过魔尊他们应该也不会料到我们还会回这里吧。”

但此地终究还是太过危险，不可久留。

“起来，别装死。”我正要踢躺在地上的姬昭，却被他反手抓住脚踝，姬昭捂着伤口缓缓起身，“方兄......我可伤得不轻。”

“你！你装的？”小天瞪大了眼睛，看着姬昭熟练地撕开衣服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嘴角一撇，“亏我还真心实意地为你担心了一下。”

“担心他？他早就醒了。”

姬昭并不在意我的暗讽，“方兄逃跑不忘带上我，说明心里还是有我的。”说罢，他又环顾一圈，挑眉道：“你那般惦记的纪道友竟不在此列吗？看来我的地位是进一步提升了。”

我沉默一瞬，尽量无视他的胡言乱语，冷冷道：“你知道我留你一命是作何用的。再多话，我就把你送回去，想来魔尊杀个昆仑的少主，应该是不用什么顾忌的。”

当时纪涯离得太远，我无法顾及他，但只要方涟溪还想要戚飞舟回去，便轻易不会伤纪涯的性命。再者，我也总不能事事都能护他，剩下的，就看他自己吧。

“趁天还未亮，我们走普渡河回第三域。”我走出几步，却余光瞥见身侧有一人并未跟上来，我皱了皱眉，“你不走？”

戚飞舟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屋内，好像要和阴影融为一体，他神情寂寥，开口道：“我不明白，既然师兄只是在骗我，那为什么要从魔尊手里带我走？”

“你不是还在叫我师兄吗？”我不耐烦地反问一句，转身踏步离开，“或者是我理解错了，其实你想留在魔尊身边？”

我倒要看看，把你抓到我身边来，那个系统究竟会做到何种地步。

呵，主角？那我是什么？

刚走几步，右手突然被人死死拉住，我诧异转头，却见是戚飞舟。他靠得这般近，我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被他欺上身来把我堵在门边上，执意同我十指相扣。

戚飞舟望向我的眼神锐利，像一头受伤发狠的小兽，微红着眼尾沉声道：“师兄......我并非石头，而是人，我也会难过。不是我要和你走，是你说要带我走的，你不可以再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