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指了指梁潇手中的帕子。

梁潇懵懵懂懂地望着齐舒玉:“怎么了?这帕子不是用来擦泪的吗?”

齐舒玉哽了一哽:“你用来擦泪也行。”她又注意到了落满了各种菜汤的白瓷盘上,“这个盘子……你用来干嘛了?”

梁潇狐疑地碰了碰瓷盘:“嗯?这盘子不是用来放菜的吗?”

齐舒玉愣了愣:“也可也可。”她讪笑,“怪我事先没说清楚,其实这个盘子是用来放吐出来的鸡骨头啊,剥下来的虾壳什么的,它还有个专门的名字,叫骨碟。”

“骨碟?”梁潇一惊,“没听说过啊,我知道蝴蝶。”

齐舒玉抿嘴一乐:“什么蝶都行,只要你们三人吃好了,我就高兴。”

“高兴,高兴!”温云卓将齐舒玉揽进怀里,“夫人……”

“二嫂!!!”梁潇鬼哭狼嚎地打断情意绵绵的小夫妻俩,“你要是我的亲嫂子该有多好啊!!”

温云奕太阳穴微胀。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转过身,想要看看窗外的月色,不想竟是看到一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女子带着一名年轻的小厮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观云轩。

温云奕静静地望着那抹远去的水蓝色倩影看了一会儿,垂眸,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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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重阳节,宜登高祈福,拜神祭祖。

因知白老夫人今日要登山出游,苏锦召早早起身做了早饭,又制作了一些方便在户外食用的美食,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食盒里,送到了养安堂。结果好巧不巧碰到了同样往养安堂送果子的齐舒玉,齐舒玉见了苏锦召如见了亲姐妹一般亲热,硬要拉着苏锦召一同出游,苏锦召推脱不下,便跟着一块去了。

迎着凌冽凉爽的秋风,尚书府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前往盛京城第一名山九安山。

温云奕与温云卓御马在前,白老夫人的马车紧随其后,再后是府中女眷,得二房少夫人齐舒玉抬举,苏锦召有幸坐在马车里,与齐舒玉和清风清乐两个小少爷在一起,一路吃吃吃喝喝喝,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紧紧跟着马车的顺喜也很快乐,时不时撩开车帘丢一些山花野果献给齐舒玉和两位小少爷,逗得两位小少爷笑闹个不住,一刻也不消停。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高,马车里总算暖和了一些,苏锦召探出头向外张望了张望,只见山间红叶遍野风景如画,美景的尽头,是骑着乌黑骏马,穿着绯红锦袍的温云奕,他身姿挺拔,恣意潇洒,时而昂首远眺,时而回过眸来与温云卓梁潇等人低声细语,斑驳的树影挡住了温云奕的身形,却挡不住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苏锦召盯着温云奕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心情与欣赏美景一样舒畅又愉悦。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腾了,安生坐会儿吧。”齐舒玉将脑袋伸出车窗外的大小儿子拽回来,按在身边道。

“娘,娘!路旁的树上有好多山枣!”

“还有枫叶!”

两个娃娃兴奋地道。

打扮得比枫叶还要火红明艳的齐舒玉拢了拢步摇,板着俏脸道:“不就是几颗山枣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在家里给你们吃南国进贡来的金丝蜜枣时也没见你们这么高兴过。”

挨了训的两兄弟立刻爬到了苏锦召身边。

苏锦召正抱着一只马克杯吸溜吸溜地喝热茶,见两位小少爷爬过来求救,立刻放下马克杯,笑道:“两位小少爷还小嘛,小孩子好奇心都重,就是会对不常见的事物产生兴趣,我看着那些山枣也很不错,等进了山我和顺喜去摘一些,回府后做点山枣糕尝尝。”

“山枣糕?”闻言,温清风立刻道,“我要吃山枣糕。”

齐舒玉眼睛一瞪,作势要打温清风,温清风立刻躲在了苏锦召身后,并朝齐舒玉吐舌头。

齐舒玉气得脸青,苏锦召轻笑不止。

“真真是早晚被他们两个气死。”齐舒玉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消消火,道,“唉,你没有孩子你不知道,为着他们两个,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从早到晚围着他们兄弟二人团团转,累也累死了。就这我那相公还说想要个闺女,我呸,要生闺女他自己生,我才不生呢!”

苏锦召不敢掺和齐舒玉的家务事,便默默饮茶,浅笑不语。

齐舒玉抱怨了一句后便结束了生三胎的话题,她端详了端详自己和苏锦召手中的杯子,问:“锦舊shígG獨伽召,你看我找人做的这些杯子怎么样?”

她们二人用来喝茶的杯子正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克杯,纯瓷白胖,敦实能装,苏锦召对于齐舒玉找人做来的马克杯十分满意:“很好啊!”她由衷地道,“比我画出来的还要好!”

齐舒玉笑笑,摸了摸手中滑溜溜的杯子道:“我也觉得挺好的!你说之前怎么就没人想着做出来这种又圆又高,还带个把手的茶具呢?这样拿着多方便啊,又不烫手,装的饮子还多。”

苏锦召摇摇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种容易暴露出她真实来历的问题,还是不要回答为妙。

齐舒玉却没有要放过苏锦召的意思,她继续问:“锦召,你这一身本事到底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我与你接触越多,越觉得你又有本事,又有见识,一点都不像是从西四坊那种偏远破落的地方走出来的人。”

苏锦召唇角微扬,冁然而笑:“二少夫人谬赞了,不过是几种杯子而已,若不是二少夫人找到了能工巧匠将它们做了出来,谁知道我画的东西到底能不能用呢?”

齐舒玉道:“那你也够厉害的,若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醒酒器马克杯骨碟桌布之类的东西,等我回娘家探亲,我得给我父母兄嫂露一手,让他们也开开眼!”

一席话说得二人都笑了。

齐舒玉出生大家,人又漂亮,笑起来明艳动人,分外夺目,苏锦召虽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打扮也不讲究,却自有一份清雅灵动的气质的在,同样引人注目。

慧眼识珠的齐舒玉瞧出苏锦召是一块未经雕琢璞玉,大美人胚子,便爱惜地送了她好多珠宝首饰,然而她认定的美人胚子却一件也穿,一样也没戴。身着一半新不旧的水绿色襦裙,戴着一支白玉蝴蝶簪就出来了。

老夫人送给苏锦召的簪子虽然名贵,却未免太朴素,齐舒玉无不痛心地道:“临出府前,我不是让你回小厨房收拾收拾吗?你怎么只知道拎食盒不知道换衣裳?就算不换衣裳也该戴些好看的首饰啊,我送你的金镯子呢?金步摇呢?怎么不戴着?”

齐舒玉每说一句,苏锦召的脖子便缩下去一段,等齐舒玉气势汹汹地把话说完,苏锦召已经没脖子了。诚如齐舒玉所言,紫庭阁秋日宴之后,苏锦召受到了齐舒玉的许多赏赐,其中不乏一些精美贵重的首饰,苏锦召收到首饰自然是开心的,但比起首饰,苏锦召更想要白花花的银两,因为银两能还债,而她欠了一屁股债。

“二少夫人美意,奴都记在了心里。”苏锦召心虚地笑着,“只是二少夫人送的首饰太过贵重,奴日日往返于灶台之间,烟熏火燎的,若是将首饰磕了碰了该怎么办呢?”

“嗐,这有什么。”齐舒玉不以为意,“磕坏了碰坏了我再送你便是,一些首饰而已,哪有你这个人重要。”

苏锦召被壕气满满的二少夫人感动到了。

齐舒玉接着道:“若不是你帮我,我哪能做出那一桌秋日宴来唬人!当日站在火灶前做菜的人虽然是我,可什么时候该放什么调料,放多少,火要多旺,油要几成热,都是你在旁边一步步点拨我做的,至于黎朦子虾和鱼脍,更是你亲手所做,我不过就是摆了个盘。不瞒你说,我前两日自己试着做了两样菜,没有你的指点啊,照样将味道调得乱七八糟,我只能勉强驾驭得了你亲手教我的那几道菜式和果子,别的什么也做不成。”

齐舒玉说完,自己捂着嘴笑了。

苏锦召受齐舒玉爽朗笑容的感染,也是满面堆笑的:“二少夫人已经算很有天赋的了,我刚刚学做菜的时候,便是有人在旁指点,也经常糊锅呢!别的不说,光是二少夫人站在灶台前那份自信从容,便不是一般人做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