荤碟子内放入嫩牛肉片,生鱼片、现炸小酥肉、树花、鲜虫草花、炒熟的牛肝菌、再打入两颗鹌鹑蛋。
半个时辰后打开汤盖,调入盐、胡椒粉。另取一小砂锅,淋入鸡油,将熬好的底汤加入烧锅中,与鸡油一起煮开。泡软的米线煮熟后捞入碗中,与砂锅、配菜盘一起放入食盒,即可送往养安堂给白老夫人品尝。
苏锦召一脸兴奋地将炖锅般大小的食盒交给了徐嬷嬷,并将过桥米线的正确食用方法告给了对方,许是上了些年纪对新鲜的事物接受无能,徐嬷嬷听了半天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生菜叶子和生鹌鹑蛋当着白老夫人的面放进砂锅里,无奈,苏锦召只得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跟着徐嬷嬷一起去了养安堂。
一入养安堂,苏锦召立刻被各式各样的紫檀木家具吸引住了目光。
宛若进入了紫檀木博物馆的苏锦召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回,步伐匆匆地跟着徐嬷嬷进了西偏厅白老夫人日常用来用膳的地方。
西偏厅内,白老夫人正在和裴氏商量着什么,字字句句皆离不开“子苒”二字,边说边叹气,似是为此人愁断了心肠。见徐嬷嬷带着苏锦召来了,白老夫人停止了与裴氏之间的对话,且笑盈盈地徐嬷嬷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有,你为何将苏厨娘带过来了?”
徐嬷嬷笑道:“老奴在小厨房里看苏厨娘做饭看得入迷,一不小心竟是忘记了时间,便将苏厨娘和老夫人的朝食一并带回来了。”
“这话说得有关窍,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将苏厨娘带来了?”白老夫人与徐嬷嬷打趣道。
徐嬷嬷双手交握搭在身前,自嘲地道:“老奴木讷,听了许久也听不懂苏厨娘今日做出的饭食该怎样吃,便干脆将苏厨娘带来了。”
“哦?”白老夫人顿时来了兴致,“瞧你笨的,怎的连吃都不会了?”
说着对苏锦召招了招手:“苏厨娘,你来告诉我,你今日到底做了什么,怎的就将徐嬷嬷为难住了。”
徐嬷嬷便讪笑地退到了白老夫人的身后,将位置给苏锦召让了出来,苏锦召冲着白老夫人和裴氏福了福,一边摆盘一边介绍:“奴听徐嬷嬷说老夫人今日想吃口热乎乎,香喷喷,像汤饼却又不是汤饼的饭食,便为老夫人做了过桥米线。这过桥米线讲究个鲜香滑嫩,配菜和米线都是现吃现下的,如此,才能保证过桥米线的鲜嫩爽口。”
说话间,苏锦召已是将滚烫的砂锅和米线配菜摆在了白老夫人的面前,白老夫人盯着足足有十六七样的小碟子配菜和面前黑砂锅愣了愣,同样不解地问:“我看鹌鹑蛋似乎是生的,胡萝卜和生菜似乎也是生的,这碗圆圆的索饼倒像是熟的,只是,这该怎么吃呢?”
苏锦召微微一笑,心想这锅过桥米钱属实给两位老人带来了许多困惑。
她耐心解释:“吃法很简单,只需要打开砂锅的盖子,将这些菜品按照烫熟的快慢程度依次放入锅中即可。”
见白老夫人还是懵懵的,一旁的裴氏也面露不解,苏锦召干脆亲自上手示范。她打开砂锅盖,举起生鱼片道:“锅内可以先放生鱼片。锅中的鸡油有保存温度的效果,温度与沸水一般高,所以即便现在才放入生鱼片,生鱼片也是能熟透的,并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熟透。”
放好了生鱼片的苏锦召又举起嫩牛肉片,询问过白老夫人的意愿后将牛肉片放了进去。
白老夫人老实巴交地坐在紫檀木椅上,看着苏锦召一样一样地往热气腾腾的砂锅里放菜。
“口蘑片吃吗?”虽然已对白老夫人的口味十分了解,但苏锦召每放入一样配菜前还是会征求一下白老夫人的意见。
白老夫人点点头:“吃。”
“葱花和胡萝卜吃吗?”
“嗯,吃。”
“韭菜段呢?”
“也吃。”
“鹌鹑蛋要不要?”
“要的要的。”
一老一少一答一问,配合的无比默契,最后将光滑白嫩的米线滑入砂锅中,略做搅拌,鲜香扑鼻,营养丰富,食材多样的过桥米线便做好啦。
裴氏上前一步想要替老白夫人盛米线,白老夫人却一脸严肃地拒绝道:“我来。”
便卷了卷衣袖,拿起了筷子和碗。
砂锅里的蔬肉皆已烫熟。
金灿灿油汪汪的鸡油好像一层厚厚的被子一样盖在浓白的汤底上,汤内的鱼肉片鲜嫩水润,牛肉片鲜红微缩,口蘑片、豆腐皮软弹,韭菜段、生菜叶微卷,胡萝卜丝木耳丝依旧挺直,小酥肉蓬松柔软,鹌鹑蛋圆润白嫩,树花、虫草花、牛肝菌,葱花翠绿娇嫩,散发着淡淡葱香。
白老夫人每样菜都夹了一点,然后开始捞米线。
米线白皙柔韧,又舊shígG獨伽滑又软,白老夫人将筷子举得老高,在一屋子下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缓缓将米线放入碗内,接着盛汤汁,她一边盛一边时不时看看苏锦召,询问苏锦召的意思,见苏锦召笑着冲自己点头,这才放心大胆地往碗里加汤。
精心为自己盛了一碗过桥的米线的白老夫人笑眯眯地开始嗦粉。
米线筋道滑爽,又软又香,细腻的粉体裹满了鲜美丰腴的汤汁,一口下肚,香爽异常!浸满了汤汁的小酥肉表皮蓬松,入口流汁,内里咸香,香气扑鼻。口蘑片、豆腐皮软软嫩嫩,生菜叶、胡萝卜丝、木耳丝脆爽,树花、虫草花、牛肝菌各有各味,鹌鹑蛋蛋黄绵软蛋清甜嫩,鱼肉片鲜香,牛肉片鲜嫩,每一样食材都香气缠绕,沁人心脾。
白老夫人一连吃了两碗米线,直吃得浑身舒畅,额头微微冒汗才停下,她另取了一干净的小碗,开始喝汤,汤依旧有一点烫,需轻轻吹一吹,吹得浮在勺子上的油花散散聚聚三四个来回才能将汤送入口中咽下。汤汁鲜美绝伦,咸淡适中,草果和砂仁的香味轻飘飘的,却又融在汤中久久不散,凭借一己之力叫原本就很香醇浓厚的汤底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真真是令人拍案叫绝,沉醉无比。
白老夫人满足极了。
“真是一双巧手,一颗妙心,一身绝技。”白老夫人由衷赞叹,“我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吃那拨霞供,还是头一次将生肉片烫一烫便吃,况且,这过桥汤饼可比拨霞供好吃多了。”
“母亲,苏厨娘说了,这砂锅里的吃食叫过桥米线,不是汤饼。”裴氏倒了碗清茶递给白老夫人,笑着提醒道。
白老夫人嘴里烫烫的,正想喝一口清茶压一压,便轻抿了一口茶,随后道:“是了,是叫个过桥米线,只是不知这米线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笑眯眯地看向了苏锦召。
苏锦召忙道:“回老夫人的话,米粉的原料是大米,碾米成粉,形状如线,故成米线。”
“原是大米做的,怪不得有股子米香呢!”白老夫人道,“这吃食我喜欢,又软又糯,还暖融融的,苏娘子,你回头给大少爷也做一份。”
苏锦召知道白老夫人口中的大少爷便是温云奕,立刻福了福身应下:“是。”
白老夫人望着眼帘微垂向自己行礼的苏锦召缓缓愣住。
眼见得身前的小娘子直起了身子,眼眸复又抬起,白老夫人忙恢复了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样子,问:“苏厨娘,你入府后可与家人团聚过?”
苏锦召闻言一顿,心想若不是白老夫人提起,她当真忘了还有苏三响这么个亲爹在,“尚未。”她如实答道,“奴入尚书府以来只出府过一次,办了一点事情便回来了,谁也没见。”
“哦。”白老夫人又问,“你这一身好厨艺是你父亲教的吗?”
苏锦召面上僵了僵:“我、我父亲教过我一点。”她小声地道,“我父亲厨艺很是不错,就是人太懒惰了,否则的话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庖厨。”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白老夫人默默盯着苏锦召的脸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苏锦召今日穿着件颜色鲜嫩的衣裙,更显得人模样俏丽,肤白如玉,只是头发梳得潦草了些,歪歪扭扭一个单螺髻,发髻上什么都没有,便是木簪子也没别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