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奕正默默地喝着茶,许是吃多了肉,有些腻着了,与食肉动物梁潇不同,温云奕吃东西时很是克制,基本上每样都会吃一点,但不会吃太多,压根叫人看不出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不像梁潇,恨不得将羊腰子抱在手里啃,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对羊腰子的热爱。

“早知今日,我就该抢先一步把苏娘子请到我府上去,省得朝思暮想,日日琢磨着该如何到姨母家里蹭饭。”梁潇仰面朝天,发自肺腑地表达着错失苏锦召的遗憾,“哎呀……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用手扒拉了扒拉温云奕:“表哥,我若是现在将苏娘子请走,你会揍我吗?”

温云奕托着茶盏:“你觉得呢?”

梁潇嘴巴一噘:“我感觉你得揍我!”

温云奕轻笑。

从温云奕这里得不到答案的梁潇贼心不死,又去问乖巧坐在凳子上吃山楂干助消化的苏锦召:“苏娘子,若是当初我和表哥同时请你入府当厨娘,你会跟谁走?”

苏锦召一噎,山楂干卡嗓子眼里了。

这位梁大人吃饱了就不能躺会儿,闲的没事给她出一道送命题干什么!

“梁大人说笑了,我的厨艺虽然对两位大人的胃口,却不是独一无二的,相信梁大人日后能碰见比我还和心意的庖厨。”苏锦召干笑着道。

梁潇眨眨眼,一把夺走苏锦召手里的山楂干,问:“苏娘子,你没想到我表哥是刑部尚书大人吧!初入府时,是不是吓了一大跳?”

苏锦召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云奕默默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扫了饕餮似的梁潇一眼,幽幽道:“你吃饱了就歇着,别说蠢话丢人现眼了。”

苏锦召呆了呆。

听温云奕这话的意思,仿佛他早就知道她知道他与梁潇的身份这件事。

梁潇亦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苏娘子一早就知道表哥和我的身份了?”

苏锦召暗戳戳挠了挠掌心:“奴久居西四坊,不见世面,只看得出两位贵客出身非凡,却无法确定两位的身份。后温大人的随从青竹到食肆选买菜肴,提及主家是刑部尚书府,奴方才知晓两位贵客是刑部的大人。”

说完,苏锦召的掌心都冒汗了。

“原来如此。”听完解释的梁潇点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吃上,他指着阴凉地里的瓶瓶罐罐,“苏娘子,这都是些什么啊?”

苏锦召便也回头看了看那些瓶瓶罐罐,她入府时间虽短,但制作的东西却很多,这其中得益于顺喜的帮忙,否则便是腾挪这些大罐子就够她受的舊shígG獨伽,也幸得尚书府拨给她用的院子够大,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摆放这些占地的家伙。

“都是我和顺喜闲来无事折腾下的,里面有酱、有各种各样的腌菜、还有醉虾醉蟹和皮蛋。”

“醉虾醉蟹?”梁潇眼睛又亮了,“光听这名字就上头!腌好了一定很好吃!只是这皮蛋又是什么东西?”

苏锦召笑着介绍:“皮蛋样貌奇异,风味独特,有的人很喜欢,有的人则接受不了,我也是做着试试看,看老夫人喜不喜欢吃。”

“老夫人若不喜欢吃,都送给我啊!”梁潇无时不刻不惦记着苏锦召做出的美食,“还有还有,那一罐子又是什么,也是皮蛋吗?”

梁潇指着的正是苏锦召才酿下的葡萄酒。

那么小一罐子酒,居然也难逃梁潇法眼,只能说梁潇目光犀利。苏锦召点头:“那是葡萄酒。”

梁潇瞳孔放大:“葡萄酒?”

“是。”

梁潇一点点坐直,直勾勾盯着那个罐罐问:“什么时候能喝!”

苏锦召哭笑不得:“才酿下呢,需要等上几天的。”

梁潇默默点了点头,侧过身,目光希冀地望着苏锦召:“苏娘子,你跟我说实话,你还会做什么?”

苏锦召本能地朝后仰了仰身,以躲避梁潇的炯炯目光:“奴……杂七杂八会的都会一点,只是……”

“只是什么?”梁潇着急地道。

苏锦召讪笑:“只是工具不趁手,有些吃食不能做。”

“工具?”梁潇不假思索地做出承诺,“你要什么工具,盛京城里有的是能工巧匠,我找人帮你做。”

苏锦召微怔。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嘴,没想到梁潇竟要出面帮她做工具。既已说出口来,她也不好反悔,便道:“也好。我这就给梁大人画下来,标注清楚,大人命工匠按照图纸所示制作即可。”

“好!”

顺喜忙进屋搬了张干净的桌子出来,并将笔墨准备好。

苏锦召提笔思索了片刻,开始写写画画。

顺喜全程伸着脖子在一边看着,越看越入迷。梁潇嚼着山楂干,虽然看不懂,也装模作样地看着苏锦召画图纸,唯有温云奕盯着苏锦召的手,默默地注视着那双纤纤玉手写下来的字。

笔锋凌厉,如利剑出鞘,果然是她亲笔写下的字。

温云奕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眉心间微微凝气一团郁气。

“好新奇的物件,从来没见过呢。”梁潇将苏锦召画好的图纸拿起来,朝温云奕展示,“表哥,你看!是不是很新奇?”

温云奕目光落在图纸上的小字上,漫不经心地道:“苏娘子,你的字不错。”

苏锦召放下毛笔,将图纸举起来吹了吹:“多谢温大人夸奖。”她全然不以为意,她自幼学习书法,练得是自己最喜欢的字体,虽写得不出众,却也算得上及格,看来,她的字在温大人的眼里不丑嘛。

“这么好的字,是和先生学的吗?”温云奕又问。

语调依旧是和和气气的,可苏锦召的心里却莫名一紧。

大抵是因为温云奕的官职在此,使她总觉得这位温大人在有意无意地审问犯人,她小心掂量片刻,答道:“奴幼时偶然结识一落魄书生,字是那位书生教的。”

“哦?”温云奕指了指梁潇手上的图纸,“图样上的器具也是和那位先生学的?”

苏锦召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