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9、酿鱼

九柳巷外, 九棵老柳树被骄阳晒得软蔫蔫的，便是新长出的嫩芽都耷拉着脑袋。

苏锦召跟着曹云天走进不算宽敞的巷弄中，左边看看, 右边瞧瞧，嗅着空气中的饭香气, 猜测着街坊们在吃什么。

“就是这儿啦！”曹云天立在两座小院中间, 指着左手边的院子道, “这是我的小院！”又指了指右手边的院子, “这是吴老爷子的小院！”

苏锦召点点头, 直接走向了名为“孤居”的小院。

小院院门紧闭，门板上有好多窟窿，墙体也有些歪歪扭扭, 与对面勰红砖琉璃瓦的的“百财别院”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老爷子就住在这里？”苏锦召问。

“对啊。”曹云天道, “他在盛京城就这么一处落脚的地方, 我才买下百财别院的时候，还请他帮我看了两天门呐！”

苏锦召忍不住多扫了花红柳绿的百财别院两眼，再看看糖葫芦似的曹云天, 很难不吐槽两句。

“你一定要把自己的酒楼和自己的小院都整的五颜六色的吗？你不觉得这是一种光污染吗？”

“什么污染？”曹云天根本听不懂苏锦召在说什么，“我哪还有什么酒楼啊, 我的万花楼早就倒闭啦！苏锦召, 你故意戳我心窝子是不是？”

苏锦召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一旁的顺喜吸了吸鼻子，惊喜道：“诶？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院子里飘出来了, 阿姐, 你闻到没有？”

苏锦召赶忙往前凑了凑, 小贼似的贴着门板上, 专注地吸了一口气。

别说, 还真有股淡淡的香味。

似肉香，似菜香，似酱香，似面香，苏锦召不好辨别那香气，只觉得胃里忽然空空落落的，一时间饿得很。

“吴老爷子似乎正在做饭。”苏锦召道，“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嗐，想知道这个还不容易！”曹云天一把推开院门，迈着四方步走进去道，“吴老爷子，你做什么吃呐？”

苏锦召和顺喜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红影没入了院子里。

“这不是曹公子吗？你今个儿来小别院啦？”老人缓慢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对，我带我朋友来百财小院小住几日。”曹云天抬高嗓门，“咦？我的朋友呢？”

他闪出半个身子将苏锦召一瞪：“啧，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都是老熟人了。”

苏锦召整了整衣裙，这才踏进了小院。

院里养着一只大黄狗，见了曹云天没什么反应，看到苏锦召却是汪汪乱叫了起来，吓得苏锦召一激灵，除了大黄狗，院中还有一小片菜地，一排坛坛罐罐，苏锦召一见那些坛坛罐罐便乐了果然，每个厨子都控制不住自己想腌菜做酱的手。

“这不是苏娘子嘛？”守着一口小铁锅的吴老爷子站了起来，轰开大黄，笑吟吟地来到苏锦召面前，“苏娘子，你怎么过来了？”

苏锦召一脸微笑地朝吴老爷子躬了躬身：“吴掌柜，你老人家身体可好？”

“好，好得很。”吴老爷子瞧了瞧牵着叭叭抱着花花的顺喜，以及守在门外，门神似的青竹，正色道，“你们，是来办事的？”

苏锦召一顿，正欲解释，曹云天嘻嘻哈哈地道：“不是来办事的，是来借住的，吴老爷子，以后你和苏娘子就是邻居啦！”

闻言，吴老爷子笑得更开心了，他招呼着苏锦召坐在小铁锅旁，问：“你们用过朝食了吗？”

“还没有。”苏锦召老实地道，“原本就是到朱雀大街吃饭的，结果遇上了曹官人，便跟着他到这儿来了。”

“到这儿好呀，到这儿好呀！”吴老爷子颤颤巍巍道，“来了正好陪老头子我喝汤饼，我给你们拿碗和筷子去！”

“我去吧！”早就饥肠辘辘的顺喜抱着花花跑进厨房，“这活我熟，让我来！”

苏锦召没有推辞，洗了洗手，帮着吴老爷子放桌子摆碗筷。

三人各有各忙，唯独曹云天闲的要命，要不撸猫要不逗狗要不喂驴，还时不时挑衅站在门外守着的青竹两句，也不怕被打。苏锦召姐弟俩干活利索，不一会儿便在吴老爷子的指点下收拾出来一桌简单的美味。

做客做成他们这样，真真是有些惭愧，为表心意，苏锦召偷偷将一锭五两的银元宝放在了厨房舊shígG獨伽的米缸上，权当饭资。

准备好了一切后，她拉着青竹坐在小矮桌前，准备吃饭！

吴老爷子守着的铁锅里，是满满一大锅油光水滑的面片，浇头盛在大碗里，想放多少，便放多少。除此以外，还有一条焦黄肥美的酿鱼，一盆酱色的酿烧兔，一碟醋花生，一碟玉灌肺，苏锦召又拌了一盘拍黄瓜，有荤有素，还有热汤面，这一餐绝对舒服。

“来，大家一起动筷吧，菜凉了就不好吃啦！”吴老爷子笑着催促。

苏锦召大大方方地拿起筷子：“多谢吴老爷子款待，吴老爷子，我先敬你一杯。”

一老一少碰了碰酒杯，一饮而尽，开始吃饭！

曹云天率先动筷，目标明确，直奔酿烧兔而去，那酿烧兔看上去焦干焦干的，颜色深红，富有油脂，表皮酥脆，内里鲜嫩，看上去便令人极有食欲，曹云天只吃了一口便开始叫唤：“嗯！香！这兔肉简直比豚肉和牛肉还好吃！”

正呼噜噜吃着汤面的顺喜忙也夹了一筷子酿烧兔，吃后连连点头，道：“这兔肉居然带着一股米香气，后味回甜，很是美妙。”

吴老爷子美滋滋地听着二人的夸赞，既不吃肉，也不吃面，而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青竹话少，吃了一大碗面片后便离了桌，继续去门外守着，十分的尽职尽责。

苏锦召与顺喜一样，抱着一个大碗吸溜着面片吃，她平日里也没少做面片汤，却没能将面片做得如此滑嫩，仿佛在食用雪白的绸缎一样。面片筋道滑嫩，已是一绝，用来给面片增添香气的浇头更是鲜香无比，苏锦召从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浇头中品尝出了不下十种味道，每一种味道都是那么恰如其分，少一分则不出味，多一分则太霸道，一丝一缕的香气间，是吴老爷子对于食材和分量的精确掌握，尽显功底。

酿鱼的味道更令人拍案叫绝，同样朴实无华的外表，同样绝顶鲜美的味道，酿菜普遍肉里酿肉，酿鱼所酿的，正是羊肉。鲜嫩的羊肉丁和米饭粒调味混合后塞入鱼腹中烤熟，那鲜香，真真是能将人馋得手脚发软。

玉灌肺是一道素食，由核桃、松子、芝麻、油饼，莳萝籽、绿豆淀粉蒸制制成，食用时要蘸取五辣醋。五辣醋中有黄豆酱、醋、砂糖、花椒、胡椒、生姜、干姜、大蒜，味道辛辣香浓，别说蘸玉灌肺了，便是蘸蘸毫无味道的面片都好吃得不得了。

苏锦召吃了一大圈，然而最爱的，还是那锅面片汤。

许是被面片滑溜溜的口感所吸引，许是像顺喜说得那样，人在饥饿的时候，最想吃的便是一碗暖呼呼的面，总之，苏锦召是真真爱上了这个味道，她虚心地向终于开始吃肉吃菜的吴老爷子请教：“吴掌柜，这锅汤饼叫什么名字？又是怎么个做法？”

吴老爷子正啃着兔肉就酒喝，听到苏锦召的话，立刻放下了酒杯兔肉，一脸认真地道：“这锅汤饼叫做水滑面，做法倒也算简单，需先揉一个大面团，再将大面团分成十几块小面团，将小面团放在水里，等上个一个中觉的时间，把面团捞出来扯成面片放入沸水中煮熟，面皮要扯得宽一点，薄一点，动作要快，注意力要集中，否则的话，面皮就被扯烂了！煮熟的面皮浇上用芝麻糊、杏仁糊、咸笋干、酱瓜、糟茄、姜、腌韭黄、丝瓜、煎肉做成的浇头，便做成了你们手中的水滑面。”

“好家伙，一碗汤饼而已，竟用这么多菜肉来配它！”顺喜打着嗝道。

吴老爷子一哂：“当然了，不然，这面的味道岂会如此美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