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声随着风一起飘进了山谷,老板紧接着的回答还是和风一样轻,却没有随风而逝,他只是略遗憾地道了句:“那就,一把火烧了吧……”

宁染的高烧一直反反复复,这期间甚至还有过几次干呕,不过好在血压和心跳都已经恢复正常,倒是徐涌这几天的心情仍旧跟过山车一样刺激,他总觉得,那位小姐要是再来上这么几次,自己大概率会英年早逝吧。

早上护士照旧去给宁染换药,徐涌也照例在隔间里跟厉骋汇报病情,从那位入院到今天,差不多有一周了,厉先生都一直陪着,病房外头还有厉家的保镖守着,这种情况多少也引来了医院里护士们的八卦,毕竟厉先生年轻有为,又是厉家的当家人,这么多年也不见他身边有什么人,现如今突然出现这么一位小姐,身份不详,病情诡异,各种的神秘,难保不会有人过分揣测。

但八卦归八卦,倒没人敢真正去议论窥探什么,顶多是从每天帮宁染换药的那小护士嘴里套些话,比如,那女的长得如何,大概什么时候醒,厉先生对她是不是真很特别诸如此类。

特别吗?

换药的护士不由又盯着宁染看了会儿,脸确实是一张挺漂亮的脸,就算是摆在光鲜亮丽的明星堆里也丝毫不逊色,可太漂亮了反倒叫人觉得假了,好似这种漂亮不堪一击,转瞬即逝。而且她也没觉得厉先生对这位有多特别啊,毕竟谁会在陪床的时候还隔着老远的距离,除了每天三次的喂药,厉先生和这位就没什么其他的接触了,哪像是有感情的样子。

就这么晃着神,一不小心的,那冰冷的针尖竟然扎错了位置,小护士吓得不轻,赶紧把推进去的针尖抽了出来,跟着她心虚地又瞥了眼里间,见没人发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乱了心神的缘故,重调药剂时,小护士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最后甚至没拿稳,针管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这几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一会儿是阳光万里,一会儿却又是狂风肆虐,而今早的天仿佛一直压着,压的空气中满是阴冷的气息,像是随时都有下雪的征兆。

不过病房里却很暖和,可也正是因为太暖和了,反倒叫徐涌更加局促了。

前天他们给那位小姐做过一次脑部CT,从数据上来看,情况其实并不乐观。

长期的药物摧残,已经对脑神经造成了影响,而厉先生把人送来时又太晚太晚了,受损麻痹的神经因缺血发生了变性,这也是她这么长时间昏睡不醒,甚至还干呕的原因。

“最坏的情况?”

“最坏……可能会影响到智力和行动力这块,不过厉先生这个也不绝对,具体的还是要等那位小姐醒来再做一次详细的检查。”徐涌说完又觉得这话实在不妥,毕竟那位什么时候醒来似乎也是一个大问题。

其实除了那次心脏骤停,厉骋冷过脸外,那之后的好几次病情汇报,他一直都很平静,可即便如此,徐涌在面对厉骋时仍旧很战战兢兢,是因为他心知肚明,那位就算醒来,就算后续的治疗得当,她身体也不可能恢复到常人的状态。

徐涌抿了抿唇,静静等待着厉骋的发问,时间悄无声息的走着,倒是外头突然“哐当”响了两声,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徐涌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厉骋已经霍然起身,疾步冲了进去,而门外厉家的保镖也在那声动静后鱼贯而入。

一时间,偌大的病房竟变的有些拥挤,慢半拍跟进去的徐涌,隔着几层人群,表情顿时震惊又意外,他前一刻还担心什么时候能醒的人,现在居然醒了,可情况似乎又很糟糕,面色惨白的那个女人此时手里正攥着护士包扎用的剪刀,她仿佛仍旧置身于那个恐怖的噩梦中,眼神游离,瞳孔颤动,满脸的惊恐,仅仅是循着身体的本能,攥紧着自以为能够防身的利器。

然而不断踉跄的步子早已把她出卖,就连她竭力想要攥紧的剪刀也颤巍巍的,随时都有从掌心脱落,扎到她自己的可能。

厉骋让手下的人全都出去了,他并没有做出刺激她的行为,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很有耐心的,一直唤着她的名字。

低血压造成的眩晕让女人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她仿佛对“宁染”这个名字很陌生,只是一个劲的挥舞着手里的剪刀,手肘在每次动作时甚至能看到那里明显突出的骨头,尖锐的好比她手里的剪刀,一下又一下,刺着厉骋的眼睛。

他并不想逼她,然而被碰倒的那些药瓶零碎散落了一地,眼见着她就要踩上碎片了,厉骋太阳穴当即一跳,顾不得太多,立马上前把她打横抱起,可也就在那一瞬,那把剪刀也扎进了厉骋的肩头……

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这几章无聊啰嗦哈,真不是来凑字数的,男女主的那盘棋,山庄的拍卖会,医院里的抢救都是后续的铺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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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5章像冷冽的风,又像辛辣的酒颜

早上阴沉的天,压到中午,成了一场滂沱的雨。

史俊带着文件来找厉骋时,他刚处理好伤。宁染那一下并没伤到什么要害,加上她意识本就混乱,剪刀扎的并不算深,可伤口渗出的血还是染红了大片衬衫。

病房里发生的事史俊多少也听说了,看到那伤,挺稀奇的“呦”了一声,毕竟在厉骋身边这么些年,还真是……少见他在对付人时,这么的“没用”,不过腹诽而已,倒没敢真的揶揄什么。

落座后男人依次摊开手里的文件,冲着面前的人轻吐了个名字,“赵征。”

厉骋不明所以,边换着衬衫示意史俊继续,“吴邈背后那老板,赵征。”

史俊也是花了许多功夫才终于从吴邈嘴里撬出了这个名字,可即便有了这名字,他查出来的东西仅仅也就一页纸。

“土生土长的越南人,三十不到的样子,在金三角那带是个挺有名的生意人,这个赵征涉足的产业挺多,各行各业都有,不过他的生意基本都是交给手下处理,很少自己出面,路数跟这次的拍卖会一样,但是有一点,”史俊曲指敲了敲桌面,“他不涉毒。”

“不仅不涉毒,和那里的大毒枭段坤还是死对头。”

厉骋系着扣子的手指不由一顿,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金三角可是毒贩的天堂,一个生意人,竟然不好这口?

然而史俊并没有在“赵征”的话题上停留太久,转而又翻开了另一份文件,翻页开来便是两张惨不忍睹的尸体照,面部早已分辨不清,仅仅从身形衣着上判断,是一高一瘦的两个男人。

史俊这次开口前多少带着犹豫,“于朗那批人……阿文跟丢了,”说完他赶紧又找补了句,“阿文已经去领罚了,那批人可不比吴邈,路数野的很,也很谨慎。”

很难解释那十多个人到底是怎么在阿文眼皮子底下不见的,况且于朗还受了伤,就算后来他们搜遍了整个工厂也没发现有人离开的痕迹,仿佛鬼魅一般,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也是阿文不死心,一直在工厂附近搜索,人虽然没搜到,但却找到了那两具尸体。

荒郊野外的,尸体处理的很干净,如果不是阿文一直的搜寻,相信没个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那两具尸体的痕迹,可史俊始终想不通,于朗现在明明是腹背受敌的状态,怎么还狗咬狗弄死自己人?

他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却见厉骋还是一动不动盯着那两张照片,直到半晌过后,厉骋才收回视线,男人已经换好了衣服,深色衬衫贴着紧绷的那些肌理,顺着腰际,最终被收进了西裤中。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疾风骤雨似乎势不可挡,就连紧闭的窗户也被撼动的不太平,而在那杂乱的雨声中,厉骋的神色始终未变,他双手插兜站着,姿态懒散,看起来好似漫不经心,可史俊却在这看似轻松的气氛中觉察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血肉模糊的照片最终又回到了文件夹里,面前的人略微侧过脸,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病床上的宁染,许久后厉骋才缓缓道:“人既然死了,怎么也要送他们一程吧。”

宁染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隔天的深夜了。

她昏睡了差不多有一天,其实中间意识短暂清醒过几次,但每次那些意识又总会被身体的疼痛再次拽回混沌的深渊。而在那短暂的几次清醒里,她恍惚在消毒药水中嗅到了一些特别的味道,微醺的雪松气息?好像又不是,像冷冽的风,又像辛辣的酒,莫名叫她有些不适应,却又不容她忽视。

耳边隐约有人在说话,她能觉察到温热的气息就在颈侧,那些呢喃的低语,只是在不断重复着一个名字。嗡嗡的低语她觉得实在太吵,费力想要睁开眼睛,反复再三,却怎么也睁不开,徒劳无果之后,她才惊觉,自己是在梦里。

她好像一直在做梦,断断续续的,没一个是完整的,而那些梦似乎也都不太好,光怪陆离又鲜血淋漓的,怪吓人的。

至于现在,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脚下……宁染不可思议地在原地踱了几步,她好像是在下一盘棋,周遭是密密麻麻的黑子和白子,四面八方的围堵叫她仿佛深陷在没有尽头的迷宫中。

雾还未散,风又骤起,扑面而来的风擦过脸颊,留下了点滴的湿意,很快雨便落了下来,并不算大,却很冷,淅淅沥沥的雨滴乱跳着,全砸在了她身上,可那湿意中还带着粘稠的甜腥,宁染抬手摸了一把,竟是满手的鲜血……

骤然惊醒,宁染大概还未完全从那血红的梦里出来,身体带着梦魇中的战栗,涔涔的冷汗,急促的呼吸,直到许久后涣散的视线才渐渐聚焦。然而苏醒过后,身体的疼痛也越发的清晰明显,血液当中好似燃着一把火,五脏六腑都被狠狠灼烧着,好几次吞咽口水,咽喉都火辣辣的发疼。

那团火烧的很旺,宁染的手脚却始终冰冷,她头脑昏沉,耳边甚至还有梦境中的幻听,只是那些梦明明那么的真实,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海里一片空白,连细枝末节的片段都抓不住,这种空白在黑夜里没由来的叫人恐慌,无声的安静更是不断敲打着恐惧的防线,一阵又一阵的寒意顺着神经末梢缓缓吞噬着四肢百骸。

宁染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她在害怕,病床两侧仅有的昏黄灯光并不能赶走那些恐惧,房内暖人的温度也无法赶走身体里的寒意,她只能屏住呼吸,直到在那濒临死亡的窒息里找到了一丝安全感,才松开了紧咬着的唇齿,深深呼了口气。

再次睁开眼睛,她好像已经勉强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前一刻的恐惧似乎也被她很好的藏在了平缓的呼吸下,病房里安静异常,外头的雨还在下,雨势渐小,细密无声的,可仍旧叫人觉得压抑。

宁染淌着冷汗,她在疼痛的战栗中竭力挣扎着起身,只是动作刚到一半,她才猛的注意到沙发上的那人,目光不设防的再次变的惊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