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Z吃惊地睁大眼,“陛下怎会……”
“我一直以为父亲是愚忠,才会去替梁玉琨顶罪,甚至不顾我的生死。现在想来,他并非是冷酷无情之人,只是事情两难全,他也是无能为力。我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也不愿你像陛下那最后不得已才与我别离。”燕琼看着梁玉?Z,他深吸了口气,终是下定了决心。“小九,我要去边关。”
这一句话却是把梁玉?Z给弄清醒了。“你要去边关?”
为什么?是因为坊间的传言?还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因为……因为梁玉琨……
见梁玉?Z如此紧张,燕琼摇了摇头。“并非是因为这些。”燕琼温声说到,他突然笑了,“这几天我时常想起咱们在边关的日子,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玉琼川冬日雪浮,饮酒舞剑,奏笛长歌。再对比一下自己十八年前,和现在,似乎只有在边关的我最肆意洒脱的。况且如今突厥统一,以阿史那穆的野心,定不会就此满足。保家卫国,是以封狼。我为封狼狼首,更要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小九,我说过要看着你登上高位,要看你开创盛世。如今我改主意了,我要为你镇守边关,与你共保山河。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会与你共同进退。虽不在朝暮,可吾心如日月,只为君生,日日月月岁岁年年。
看着燕琼那深情又认真的眼神,梁玉?Z的心情着实复杂――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燕琼所说的情况。他若成为一国之君,那便是诸多规矩人伦诸加于他身上,他已然决定此生只爱燕琼一个,绝不会与旁人再有半点情愫。可他如何能管住悠悠众口,又如何替燕琼和自己挡下这些是非功过呢?或许他可以同他父亲对燕?F那样困住燕琼,可他发过誓,觉不让燕琼像他父亲那般。因为他更不愿他们两个走向的是悲剧尽头……
如此看来,放燕琼离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燕国公府要的是世代忠良的名声,皇家要的是尊贵至上的颜面,燕琼可以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他也可以有治理天下的决心。
然而,还有心结在梁玉?Z之中,“那你不等着梁玉琨的结果了吗?”
这一问倒是让燕琼有些愣住。梁玉?Z说到:“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当着陛下和乔贵妃的面把那件事揭发出来。所以我想,等着陛下百年,我继位之后再做打算。”他看着燕琼抿了抿嘴唇,“我想给你,还有因此死去的人,特别是大哥,一个交待。你愿意等我吗?”
燕琼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小九不想为难他,也为他做了许多。如今他也决定为了心爱之人放下一些事情。于是他对梁玉?Z说到:“我有件东西,想请你帮我交给梁玉琨。”
“什么?”
只见燕琼从衣袋里拿出来一个巾绢交到梁玉?Z手中。梁玉?Z打开来看,却是顿时呆住了――这是当初我摔断的竹笛?
“……这笛子是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梁玉琨送给我的。”燕琼的声音平静淡漠,“那时他还赠了我一曲《折柳》,我便以为此间当真有情义相伴的人。可现在想来,怕是那时候他已经谋算好一切,不过是哄骗我罢了。我这些年,每每吹起《折柳》,总是想着,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他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都还回去。如今他已然众叛亲离,再无出头之日,我却不想再见到他了。这东西还给他了,我与他之间便再无瓜葛。”
对方说的释怀,可梁玉?Z却是十分难过――虽然不说,他也知道燕琼是为了他而妥协了。
他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燕琼这般让他珍惜爱慕的人了。
“那你何时动身去边关?”
“下个月。”
“好。”梁玉?Z应到,“那在帝京的这段时间,我想都与你一起。”
燕琼笑着点头,“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
梁玉?Z一愣,“何事?”
永平三十四年腊月,燕琼受封上大将军,承先辈遗志,带领封狼军戍守边关。这场出征浩浩荡荡,陛下与太子亲自送行。一时间坊间关于燕国公与太子之间的流言蜚语全部消失了,人们争相传颂燕大将军保家卫国的美德,燕国公府受众人赞誉。次年三月,在太子的主持下举行了科举。文县主拔得头筹,她成为了大凉历史上第一位女状元郎。
“文县主以后可就是我们的同僚了!”
“诶,不能叫县主了,得叫文学士!”
听着傅朝生和林邵两人明着调侃自己,文欣儿也不甘示弱,朗声道:“我即入弘文,便是老师,两位叫我一声试试?”
傅朝生和林邵两人顿时大笑出来。
“哎呀我是服气了,傅寺卿啊,我看你这过了气的文举状元,可是要对文学士甘拜下风了!”
林邵这么打趣自己,傅朝生也不生气,他恭恭敬敬对着文欣儿拜了一拜,诚恳说到:“文学士聪慧过人,以后还请多指教。”
文欣儿也回了一礼,笑道:“林寺卿过谦了,文某初入仕途,多有唐突之处,还请包涵。”
“哟,本王没来,你们可就聊上了?”
“太子殿下!”
众人见是太子殿下来了,赶紧行礼。梁玉?Z了解了一下他们方才聊了什么,指着林邵和傅朝生笑着说到:“本王治不住你们,今儿往后可是有人能治住你们了!”
林邵咧咧嘴,又开始嘴贫:“什么治不住啊,聂馥不就把傅郎君治得服服帖帖的?”
这一说众人又大笑起来。
之后文欣儿便离开了,她刚任职弘文馆,紧着去熟悉。傅朝生也走了,聂馥诞下一儿一女,他紧着回家看孩子。就剩下林邵和自己,林邵不禁感叹道:“哎,夫人在身边就是好啊!”
梁玉?Z闻言挑了挑眉毛,说:“怎的,你也想娶妻了?”
林邵瘪瘪嘴,说:“娶什么啊?我夫人路行之都去边关了,我现在就是独守空房,有怨气。”他拿手肘碰了碰梁玉?Z的胳膊,小声问到:“诶,你想燕将军吗?”
“想啊,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那咱得了空去满城看看他们吧?”
“得了空再说,现在还有事情要做。”
林邵一愣,“什么事情啊?不是太子殿下,这肃清朝纲也差不多了,咱能放几天假吗?”
“不能。”笑着拍了拍林邵的肩膀,梁玉?Z也不管林邵哭丧的脸,转身走开了――他确实还有事情要做。
千机阁的禁牢在皇宫东面的一处隐蔽地界,这里日夜都有千机阁的暗卫看守,除了陛下和太子,谁都不得进入。按理说梁玉?Z当上储君,也应该成为千机阁的主事,可陛下迟迟不肯下命令。最近陛下身体越发不好,思及自己大限将至,才把千机阁交给了梁玉?Z。
今日梁玉?Z来到此处,站在那禁牢大门之前犹豫了许久,他手里还拿着燕琼临行之前让他代为交还的笛子。最终思及燕琼的恳求,他深吸口气,推开了禁牢的大门。
千机阁的禁牢不似官府大狱那般潮湿阴暗,却是暗无天日,更加死气沉沉。梁玉?Z随着暗卫走下石梯,进到一处石门。那暗卫转动墙上的机关,石门缓缓打开――梁玉琨本是背对着门坐在地上的,听到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
他这一转头,却是叫梁玉?Z瞠目结舌。只见梁玉琨双眼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上也有好几个血痂。等他警惕地缩到墙角,梁玉?Z才发现他的双脚竟是被铁链锁住了。
这是?!!
“三皇子被关后就一直疯疯癫癫非要出去,有一次甚至想放火烧了禁牢,结果被烟灼坏了眼睛。他后来发现自己跑不掉,就想寻死,属下们实在没办法,才迫不得已把他双脚锁了起来。”
“竟是如此。”
昔日温文尔雅发扬蹈厉的人,如今却是这般鹑衣鹄面失魂落魄,当真是让人唏嘘。可又能怪得谁,他为了一己私欲而犯下种种罪过,如今不过是因果报应,罪有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