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却是冷笑了一声,道:“秦王殿下,臣可是听说,宁沉溪在边关时就是您的手下,而且臣还听说,宁沉溪可是由您介绍给七公主的。”

“李御史,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傅朝生道,“您也是朝中的老人的,怎么都听说听说的,难道您这些年为官行政,都是靠的道听途说吗?”

“李某当然是有证据。”李卓上前,对陛下说到:“秦王府上有一个婢女名叫霍婷兰,她可以作证,宁沉溪与七公主曾同到秦王府上。陛下传此婢女前来对质,必然可以证实臣所言句句属实。”

梁玉?Z闻言一惊――他千防万防,不让梁玉琨抓到自己的把柄,等着对方坐不住露出马脚,却没想到对方却是先发制人,竟然打起了七姐的主意。

傅朝生见李卓咄咄逼人,又要上前争辩。傅仲善却是开了口,“李御史,御史台负责弹劾肃清官员不当之处,可这查案办事,却是应由大理寺来做。在其位谋其职,守着规矩方能正朝纲,陛下自然心中有数。”

李卓再怎么盛气凌人,可当着傅相的身份地位却还是不敢直接反驳,值得悻悻道:“傅相所言甚是,此事凭陛下定夺。”

眼瞅着这帮子人“吵”完了,梁翊德的眉头都要打成结。祸乱宫闱是家丑,而有负新罗更是国祸,于国于民都是灾难。可七公主刚回来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看来他这个皇帝最近几年是太过温和,如今在朝堂之上他这位天子的颜面都要被人扫地。可证据确凿,若是他不去追究,又是拂了皇帝威严。

梁玉琨在一旁已经观察多时,见皇帝面色纠结,心知陛下在犹豫,便上前道:“陛下,臣觉得此时应该先封锁消息,并且加强东北边防,以备不时。”

“此言有理。”梁翊德道,“那太子可有推荐的将领?”

“既然是驻守边关,自然是要选骁勇善战能领千兵万将的人。”梁玉琨回头看了燕琼一眼,又道:“臣推荐燕国公,领封狼军驻守辽东。”

燕琼闻言一怔,他看向梁玉琨,见对方一脸担心忧虑又认真诚恳的模样,心中不觉发笑――看来你是着急着把我支走。

下一刻陛下唤燕琼,问他如何看待东北边关之事。燕琼便答:“臣之前驻守西北,多是山丘荒漠,气候也是干旱。对战之人则是突厥韦护这些牧民民族出身的战士。而东北边界临海,若是打仗则是以水路海战居多,臣怕是生疏,担当不起。”

梁玉琨却说:“燕国公这是哪里的话,燕家世代为将,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将领。而且前燕国公曾凭一百兵力大败江南三千水贼,想来你也有行军打仗的天赋,何故妄自菲薄?”

“非是臣胆怯,行军打仗战略部署,都非是一日之功,还请陛下慎重考虑人选。”

“你。”

“够了。”梁翊德突然打断两人的话――本来他还有心思让燕琼驻守东北,可提起燕?F,他又悲从中来,看着燕琼那与燕?F七分相似的容貌,他更是心中感慨。“新罗使臣来访得月余时间才到,现在就自乱阵脚想着打仗?”

众人闻言,齐声道:“微臣惶恐!”

梁翊德却是冷笑一声,道:“惶恐惶恐,朕看你们是嫌还不够乱!此事便由大理寺查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尔等休得再提!”

“臣遵旨!”

等下了朝,梁翊德回到太华殿,却是见皇后已经跪在殿外。他心里也知晓皇后来此所为何事,便让她进殿,又秉退了下人,而后说到:“近日天气肃寒,皇后不应该穿的这么单薄,一会儿朕让人给你炖点暖身的汤药。”

皇帝一开口是嘘寒问暖,显然不想提起七公主之事。可李莞珍却是不怕拂皇帝的面子,直接说到:“陛下,妾今日是为七公主之事前来。”

“皇后若是来替七公主求情,大可不必。朕已经派大理寺彻查此事,相信不久便可水落石出。”

“陛下,七公主是新罗的王后,于国于情都不应当将她关入天牢!”

“她还知道自己的是大凉的七公主,是新罗的王后吗?!!”梁翊德突然大吼起来――今儿在朝堂之上,他就已经被一众臣子颜面扫地,如今皇后还来撕他的脸皮。“她是公主,就应当担起公主的本分和责任。让皇家蒙羞,让国家陷入两难之地,她还配当大凉的公主吗?!!”

李莞珍面如死灰――她在梁翊德刚登基没多久就随着姐姐嫁入皇家,皇帝年轻时候雷厉风行,处事果断决绝的性子她最是熟悉。自从十六年前先太子死后,皇帝的性子温和许多,可他骨子里依旧是皇帝的霸气与傲气。梁翊德最是看中皇权和颜面,之前秦王出事,且证据不足,又有人顶罪。可今次七公主与宁沉溪之事,却是证据确凿,以梁翊德的性子,又如何能视而不见?

可她正是明白这一切,才更加气愤,“是啊,她做了折损陛下颜面的事情,陛下要像当初对待岚慧皇后那般对待她吗?”

突然提起先皇后,梁翊德眼中露出惊讶,可下一瞬他又皱起眉头,冷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在宫中不准提岚慧皇后和先太子的事情!”

“不提?不提就可以忘记,可以否认吗?”李莞珍冷笑了一声,“陛下,当初先太子病重,事情明明有蹊跷,你却不去查证,让姐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惨死,她也因此郁郁而终。”

“先太子病重,朕也是心痛难忍。岚慧皇后性情柔弱,难免思郁成疾,朕也十分痛惜。”

李莞珍却是笑出声来,嘲讽道:“陛下就少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了,你分明是想借机除掉邹家,所以对先太子的病视而不见!”

“放肆!”梁翊德斥到,“朕的所作所为,岂是容你这般揣测?!!”

“那燕?F是怎么死的?!!”

这一句质问像是一把匕首,将梁翊德数年来掩藏在心底的秘密给生生挖了出来。上面的血已经干涸凝固,却又是裂开新的细微的伤口,渗出一丝丝鲜红的血液。此时帝王看向皇后的眼神不若之前那般平静,愤怒与悲痛不断交织着,本是伉俪情深,如今却是怒目而视。

可他们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所为夫妻不过是表面功夫。自从岚慧死后,梁翊德对后宫便是置之不理,李莞珍虽是与皇帝表面和睦,却也是怀念姐姐,无意争宠,只得打点好宫内的一切。她晓得若她不是岚慧皇后的表妹,梁翊德也不会把这皇后这位子给她。可这又如何?她本就与姐姐感情深厚,当初也是为了陪伴姐姐嫁入皇宫。姐姐不在了,她便是要替她守着皇后应得的东西,后位也好,储君也罢,都不是旁人能抢的。

可燕琼却告知她,杀害先太子的是梁玉琨――梁玉琨的母亲乔菡柔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因救过先皇后才得了皇上的恩惠。姐姐心疼她,请皇上多宠幸她,明明姐姐是一片善心,却是招来豺狼虎豹,太子惨死,连?F哥哥都因此殒命。可梁翊德却是没有查证,编了个由头将此事瞒了过去。

“你的心中,就只有皇权皇威,皇家颜面。”李莞珍潸然泪下,此时的她已经全然不见平日里温顺贤淑的模样,句句质问只为替姐姐求一个公理,“若不是你,姐姐应当与?F哥哥长相厮守。是你,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朋友,如今你又要害死自己的女儿吗?!!”

“住口!”梁翊德一把掀翻了案上的茶杯。宦官高邑听得屋内动静,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见陛下和皇后气势汹汹,又见陛下的左手一片血迹,心下大惊,立刻喊道:“陛下,您没事吧?御医,快传御医!!!”

“朕无事。”梁翊德道,“皇后身体不适,把皇后送回凤仪殿。”

“是。”

几个宫人上来想要请皇后回宫,李莞珍却是跪在地上,狠磕了几个响头,哭喊道:“求陛下饶了忆瑶吧!求您了!!!”

这尖锐刺耳的喊叫着实让梁翊德头疼,“还愣着作甚?!!快把皇后请回宫中!!!”

高邑见此,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也来不及顾着皇后身份,令着几个宫侍把皇后半架半推送了回去。

“陛下,您这手……”

“不妨事。”梁翊德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而后道:“皇后胡言乱语,怕是中了邪祟,让人多看着点,不要让她乱跑。”

可接下来一连几天一到夜晚,梁翊德却总是陷入梦魇。有时是燕?F临死之前求他放过燕琼的哀求,有时是岚慧皇后因儿子惨死悲痛欲绝的表情……还有他初次见到岚慧皇后的场景。

那时他不过二十岁,还是太子,尚未娶妻。到了七夕这天,实在是觉得无趣,便出宫叫上傅仲善和白桢良,一同去找燕?F玩耍。七夕这天正是牛郎织女相会时,有情的人家互诉情义。街上挂满了花灯,情人儿成双成对。他远远就看见燕?F等在河桥之上,挥着手要唤他,却是见燕?F面前站着一位女子。

?F哥不是在等我啊?

他心中略显醋味,明明说好一起出来玩的,燕?F却是带了别人。可当他走近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又是吃惊――只见这女子清雅绝俗,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让人心神荡漾,当真是一位美人。

梁翊德有些看愣,只听燕?F介绍道:“这位娘子是我的表妹邹瑶川。瑶妹,这是太子殿下、傅仲善还有白桢良。几位皆是我好友。”

邹瑶川福了福身子,温声道:“瑶川见过太子殿下,傅郎君,白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