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半夜时分,本应该是万籁俱静,铁门之内却传来阵阵惨叫。伴随着皮鞭和铁链的响动,听起来十分渗人。白日里落了雨,这禁牢之中潮气更重,铁锈味混着血腥味,侵入鼻腔让人作呕。

梁玉?Z听着牢房之外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心口闷得生疼,身上被打的口子也疼得厉害。他揉了揉眉心――他已经被关在禁牢三天了。大凉禁牢,关的都是犯过滔天重罪的人,梁玉?Z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关在这里。

也是,当朝九皇子与自己的嫂嫂野合,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可老天偏偏是给他安排了这样的戏份,还让皇帝看见,怕是嫌他前半生过得太顺畅,非要让他来禁牢脱一层皮才能善罢甘休。不过禁牢之中的刑罚虽然残酷,可那些人还是顾及梁玉?Z皇子的身份,下手没那么重,却也是实打实地挨了不少打。不过比起那扒皮抽筋的刑罚,他这些皮肉伤倒是显得甚是轻松了。

自己身处禁牢,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问那送饭的狱卒,那狱卒却是说:“殿下得着皇子的位置,才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可其他人并不是,您要是真为你的人考虑,就不要再问这么多了。”

听这话梁玉?Z心中更是担忧――也不知道杜若关在哪里,有没有受到刑罚。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陷害自己,那幕后的人是多恨自己啊。

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人揪出来!

可现在自己却是自身难保,唉……

“小九,小九!”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梁玉?Z猛地转过头,他看见一人穿着斗篷站在牢门口,朝自己这边伸着手。梁玉?Z一惊,而后放下手中的饭,立刻跑过去抓住那人的手,喜声道:“燕琼,是你?!!”

“是我。”燕琼一身严实,面上还戴着面具,一看就是偷偷来的。梁玉?Z有些担心,低声问到:“你来禁牢可是有其他人知道?只身前来,太过危险,你快回去!”说罢他便伸手去推燕琼。

燕琼却是抓住梁玉?Z的手,沉声道:“我自然是知道危险,才来的。你遭此磨难,我怎能至你于不顾?”

梁玉?Z一愣,“……你已经知晓此事了。”

“你与兰阳郡主的事情并没有传开,我是见你许久未归,去问了傅相,才得知了此事。便托傅相想办法通融,让我来看看你。”燕琼道,“我来之前傅相跟我说,陛下已经派人对尉迟文茵验明正身,发现她确实不是处子之身了,而且还在长秋殿搜出来了秦王府的腰牌。”

“怎会?!!”梁玉?Z一惊,而后赶紧对燕琼说到:“不是我,你可要信我!”

见梁玉?Z如此焦急,燕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害你的人如此卑鄙,竟然不惜污蔑皇室让大凉蒙羞,还玷污了尉迟文茵的清白,必然是想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殿下,此人心狠手辣,你可不能姑息了他。”

梁玉?Z总觉得这话中有话,“你知道是谁了?”

燕琼迟疑了一下,道:“也不算是知道,只是猜测,所以不敢断言。”

听燕琼如此谨慎,梁玉?Z心中也有所了然――看来真是个大人物。“其实我也有所怀疑,只是不愿是他。”

“殿下怀疑是谁?”

“是……总之,你最近警惕东宫,少于太子交往。”

话到此处,燕琼也自然明了。他看着梁玉?Z腕上的伤痕,心里揪得生疼,说:“你放心我定是会好好照顾自己。倒是你,禁牢之中的刑罚严苛,你受不住的。”

梁玉?Z闻言却是一笑,咧着嘴说到:“你看我这一身干干净净的,哪像是受过刑罚的。我怎么说都是秦王,陛下现在还没有审我,他们就算动刑也不敢来真格的。再说了你我生死都经一起历过,难道还怕这些皮肉之苦?”

“不许说这些胡话!”燕琼却是厉声打住他,“那是你不知道剥皮挫骨的伤有多痛,那是真能要了人命的。我受过的罪,我不想你再受!”

梁玉?Z心中一惊――当年燕国公府的人也都是关在此处,想必燕琼是受了不少严刑拷打,他的父母也因此丧生,难怪他会如此担心。心下一软,梁玉?Z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现在这处境,说自己肯定没事明显就是骗人,可他又见不得燕琼那着急的样子。在心中思虑半天,也只能说:“清者自清,陛下圣明,定会还我清白。”

燕琼却是摇头,道:“此事非你我所想那般简单,现下陛下压着此事,是因为韦护的使臣还没走。若是他们离开,陛下必定要处理此事。这之前,若不能查清真相,你到时候有口难辨啊!”

“怎么说我都是皇室子嗣,父亲不会对我那般无情的。”

“小九,君臣父子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血缘亲情,有时候是抵不过皇家颜面的。若是你信我,便按我说的去做。”

梁玉?Z一惊――做什么?

燕琼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颗药丸。

东宫之中,太子正在检查世子的功课。父亲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严苛,今日让他背的是《上范司谏书》。“当德宗时,可谓多事矣,授受失宜,叛将强臣罗列天下,又多猜忌,进任小人……进任小人……”

听着梁令羡忘了后面的言语,梁玉琨的面上就带上了一丝冷气,不过他在众人面前说话一直是温和样子,“令羡,为父让你把这书背一百二十遍,你可背够了?”

“背……背够了。”

“那为何,还记不住?”

“我……儿臣愚钝,请父亲责罚!”说罢,梁令羡就跪了下来。

梁玉琨见他那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十分心烦。可又不能当着下人的面骂世子,便说:“没有背住,就得受罚。你就把这书抄一百遍,而后再背给本王听。”

梁令羡颤颤巍巍地应了声“是”,而后便离开了。太子妃走来,见世子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道太子又训他了。她端来一碗姜粥,好声对太子说到:“世子还小,他又勤奋,殿下倒也不必如此苛刻。”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况且他是世子,是皇太孙,若是不比旁人优秀,又如何在朝中站稳跟脚?本王的颜面又何从?”

听太子这么说,李若怀便知道太子心里有多生气――平日里性子再怎么温润,可骨子里是个冷漠的人,你就算是把一颗真心挖出来给他他都不见得怜惜你一眼,自己这人轻言微的一句如何能说动他的心呢?

想到此处,李若怀心中突生悲伤。可她不敢在太子面前表露,只能笑着说到:“臣妾以后回多看管世子,一定能让他学有所成。”

梁玉琨嗯了一声,而后接过李若怀手中的姜粥。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有要事与太子相商,李若怀便行礼告退,还带走了宫人们。梁玉琨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问到:“何事?”

那人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起身凑近太子,小声说到:“秦王殿下在狱中昏过去了。”

梁玉琨这手中的粥都差点翻地上,“你说什么?”

要说梁翊德可又气秦王做出如此不知廉耻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他也是当真疼自己这个儿子,把他关在禁牢之后也不审问,只是让太子好生看管。梁玉琨自然明白陛下的意思,他也是“心疼”弟弟,可进了禁牢的人罪大滔天,他也又不能什么都不做,便交代了狱卒,让秦王受点皮肉之苦,千万不要施重刑。谁承想,自己这九弟竟是身子“弱”到这种地步,打几下就差点昏死过去。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根子,那必定要说他这个做哥哥的心狠。

等梁玉琨赶到禁牢的时候,太医们早就在牢中围着梁玉?Z一圈地给他诊治,又是灌汤药又是施针,各个都焦急的很。而更让梁玉琨惊讶的是,皇后也在。

“看来这些御医都是皇后娘娘带来的了?”

“傅相前来探望九皇子,便见九皇子受不住那杖刑,晕了过去。本宫听傅相说了此事,便向陛下禀明,而后带着御医们过来了。”

李莞珍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可却是含了好几层意思――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梁玉?Z受刑的事情,而且陛下既然允许皇后前来探望,怕是也关不住秦王了。

呵,真是一手子好计谋。

纵使心中有所思量,梁玉琨面上却还是显露担忧挂怀,他紧着让跟来的医师帮着御医救治秦王,而后忧心忡忡地对皇后说到:“是我的错,我若是多来看望,也不会让九弟遭此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