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推出的这些新品有不少都用到了这里尚未出现的调味料,将食材处理得天衣无缝,完全烹饪成一种全新口味,几乎没有人可以复制成功。
学子们坐在摊边的凳子上,嘴里嚼得这酥脆无比却毫无腥苦味的小鱼干,个个脸上都露出舒服至极的神色。怎么就能做得如此好吃!连骨头都是极酥脆极香辣的,下饭,实在下饭!
他们吃饭之余还不忘和宋墨玉闲聊。
“小宋掌柜,你如今是每天都有新菜色吗?”有人问。
宋墨玉一边打饭一边高声应答:“是啊,怎么了?”
笑声四起,那人笑道:“我日日光顾你家生意,钱袋一天比一天瘪,今日特意在家吃了两个馒头才来。打定主意隔一天再来买,没曾想你这小鱼干又把我拦住了!”
“清风兄,何止是你啊,我们全都是!”
“说来好玩。我爹见我最近都不在家用早饭,数落我足足数落了一个时辰。于是我昨天特意打包了一份,带回家热了以后给我老爹吃。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啊?”其他人哄笑着捧哏。
“自然是又多给我一倍的早饭钱,叫我再给他打包一份!哈哈哈。”
这边欢声笑语不断,钱婶那边却愁云惨淡。昨天好歹还有儿子带着几个同窗照顾生意。今日就儿子自己过来吃了一份饭,至于他那几个同窗都拿书袋罩着头,偷偷绕到宋墨玉的摊子前买吃食去了!真是气死他们了!
偶然有几个人见宋墨玉摊子前排队的人太多才会朝着钱婶的摊子走几步。
在钱婶热切的眼神里,这些人却依然犹豫不定。
钱婶眼看着今天或许又要惨淡收场,立马改变主意,高声喊道:“三文钱的竹桶饭了!四种菜任选两样!好吃得不得了!”
降价确实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立即就有人动心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是他们这些读书的,家里条件虽然尚可,父辈们挣银钱总归是辛苦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他们正欲上前,却又被相熟的人拉住,低声劝告:“虽是便宜了一文钱,可那卖相实在不咋地。份量和味道也是远远比不上小宋掌柜的。”一个人这么说便罢,可怕的是好多人都这么说。
于是那些跃跃欲试的人都停住了脚步。去吧,怕真的难吃,这三文钱就跟洒水一样没了,还会被人笑贪图便宜。还是不去罢。
钱婶本来看着有人要过来,都支使着钱叔盛饭了,没想到那些人又不过来了。她的脸一下拉得老长,跟变戏法一般。
钱叔默默看着装了一半的饭:“还装吗?”
钱婶咬牙切齿:“装!咱家的饭比她差到哪去了!我们问宁可最爱吃我做的饭了!你打好菜,我去卖!”说着钱婶就拿了一碗钱叔装好的饭菜去排队的人群里晃悠。
“三文钱,尝尝吧!”
“有肉的!不贵!买一份吧!”
钱婶带着笑脸奋力想把这碗饭卖出去。离得远还不觉得,离得近了就有人闻了出来:“大婶,你这饭菜怎么闻着还有味啊?不会是昨天没卖完的又掺着一块卖吧?”
说的人本是随口一说。钱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狠狠白了他一眼:“吃不起就别乱说!小心我去衙门告你!”
“嘿你这大婶怎么说话呢……”
钱婶懒得再多说,又回了自己摊上。
“你别气。今天要什么菜?”宋墨玉和煦的声音把恼火的客人拉了回来。
客人脸色这才好看了点,指了指小鱼干和油爆茄子,他就是喜欢吃油多的菜,油多味才够呢。瞧瞧他们小宋掌柜这些菜色,那些饭馆子都比不上,那什么竹桶饭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而且小宋掌柜多贴心呀。大家伙说少了桌椅板凳,她今天就搬来了。大家吃得猛容易噎着,她就备了一文钱随便喝的清火茶。
宋墨玉闲下来时偶尔会往钱婶的摊子看几眼。
钱婶越是灰头土脸,她便越是气定神闲。
宋墨玉蓦然想起以前看过一本很有名的小说,里面的主角有句名台词是这么说的“败在我手中的人,我不再视为对手。我给你时间追赶,直至你遥望不见”。她那时候只觉得主角实在BKing,现在却感觉自己切身体验了一把。在吃食买卖上,她暂时是没有敌手的吧。
今天也全卖完了!收工!
等陈司悬帮她把摊子推到家里,纪嫣和宋之衡已经在中堂里等着了。宋之衡伸长了脖子,坐等右等,一看到宋墨玉露头就赶紧喊:“你可算回来啦,太阳都晒屁股了!”
宋飞鸿还要守着摊子,断然是去不了的。他特意把许久没用过的伞翻出来擦了又擦,嘱咐宋墨玉出门时好好撑着,别让纪嫣晒到。又让宋之衡不准瞎跑,还嘱咐了陈司悬帮忙提好要用到的一些香烛。
“好了我的老爹,这些话你都说了三遍了,你说着不累我们还听着累呢。我们出门了啊,午饭我们在寺里吃素斋,灶上有我给你留的菜,你饿了就自己热一热吃。”宋墨玉挽着纪嫣出了门。
宋之衡则拉着陈司悬的衣摆:“陈哥哥,再给我讲讲故事吧。上回你说到白衣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时迟那时快,后面呢后面呢……”
“后面啊……”陈司悬声音清朗,娓娓道来。
非年非节,庙里又没有法会,来祥云寺的人并不多。
宋墨玉他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只在路上碰到零散的几个香客。她们大多都是结伴而来,一路扯着闲天。
唯独其中一个却是已经剃度的僧人,他穿着一身寻常寺庙常见的黄褐僧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膝盖处绑着一层厚厚的麻布做护膝。
令人称奇的是,他每走几步便要跪下来全身伏地地磕个头,嘴里念着一些繁复难懂的经文。如此虔诚的行为,看着颇为惹眼。
见宋墨玉好奇,纪嫣轻声道:“不可铱铱多加注目。这是磕长头,是极其至诚的礼佛仪式。一旦开始这种仪式,短则十天半月,长则数月经年,风餐露宿,不管雪地沙石,都要这样三步一磕地拜过去。他应当并分我们镇上的人,此举或为自己或为亲朋消免灾祸。”
宋墨玉很少听纪嫣说这么多话,听得连连点头:“娘,我们要给这位小师傅送些水和吃的吗?”
纪嫣摇摇头:“不用。这时候不要去打扰人家。”她的目光落在那僧人渗血的额头上闪动着。
祥云寺耸立在高山上,宛如在云端,更需走过一段石桥才得入内。
一路上山,除了提着一堆东西的陈司悬没大喘气外,其余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在桥上歇了好一会才进了祥云寺。
宋墨玉喘着气道:“你这身板看着挺弱的,爬山倒是一把好手啊。”
陈司悬笑笑:“以前爬过几座山,习惯了。”他轻描淡写地说起,没说的却是当年他师父为了激发他的潜能,让他徒手爬直壁。他爬到脱力,在悬崖上挂了一夜,险些没掉下去。自那以后是轻功也学会了,体力也跟上了。这座小山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若非这些年失去味觉,他变得骨瘦如柴,想必人生或许会是另外一番际遇。只是,现在这般也很好。正如他最初失去味觉时,他师父对他说的,苦非苦,乐非乐,何种活法都是活法。不知那个快活的小老头今天宿在哪座山上,又有没有收新的弟子。
她们进了山门后便立即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香炉,里头插着或大或小的燃香,正升腾起袅袅香烟,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