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你!回去晚了看你娘子不打你。”宋飞鸿摆手,与老徐呛了几句。好在他俩自小在这镇上相识,说得不过都是玩笑话。
等老徐走了,宋飞鸿便捧着碗飞也似地回饭桌那去了。
“宋之衡!小兔崽子,你咋这么能吃!就这么一会功夫,半盘子你都吃完了……”宋飞鸿哀怨的声音响起。搞得纪嫣和宋墨玉啼笑皆非。
吃过饭后宋之衡洗碗,宋飞鸿继续去守肉摊,宋墨玉则陪着纪嫣回了房间。
纪嫣喝了口茶,便躺到了塌上斜倚着。
“娘,我给您揉下头吧。刚才看您吃饭的时候常皱眉,想必是头疼。”宋墨玉坐到了纪嫣身旁。
纪嫣拉着宋墨玉的手,声音温温柔柔的:“我方才已经尽力忍了,怕你们看出来担心。怎么还叫你看出来了?娘这是老毛病了,以前看过大夫也是无用,说是让我多休息。我睡会午觉便好。你别担心,也别同他们说。”
纪嫣大抵是真的累了,话刚说完没一会就斜靠在榻上睡了过去,额头还浮着虚汗。宋墨玉微微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娘睡了?”宋之衡已经洗完了碗,站在厨房的屋檐下,一眼就看到了宋墨玉。其实他和爹怎么会不知道娘的异样呢,只是娘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就装作不知道。
宋墨玉点头,朝弟弟走过去:“你在家待着,我出门一趟。”
“你上哪去?”宋之衡警惕起来,“不会是去……”
“去你个大头鬼。我去医馆,问问万大夫,娘的病情。”宋墨玉抬头就给了宋之衡一个脑瓜崩。
宋之衡摇摇头:“去有啥用。你咋忘了,爹在万大夫那交了十二两银子的出诊费,每个月万大夫都会上门来给娘看一次病,带些补药。娘吃了根本没啥用。”
“大夫上次来怎么说?”宋墨玉问。原主大部分时间都在为李修文奔忙,其实并不清楚纪嫣的病已经到哪一步了。她也是对原主有些无语,对一个外人比对生养疼爱自己的爹娘还要无限制的好,整个一傻缺。
宋墨玉自己从小就是爹宝女、妈宝女、奶宝女……可是她的家人却一个个离世,最后只剩下她。
如今她成了这个朝代的宋墨玉,又重新有了这些家人,总不能再看着重蹈覆辙。
“大夫说娘是什么心血不足,心失濡养,所以娘总是心悸、多梦、头晕眼花、容易累,大夫说如果运气好,养得好,娘还有十年寿数。若是不成了……怕是就这几年。”宋之衡声如蚊蝇,说到后面眼圈都红了。
“喔。那就是心脏供血不足。可惜这里不能照心电图。”宋墨玉说。
宋之衡听不懂宋墨玉在嘟嘟囔囔什么,他抬头看着宋墨玉时还有几分怨恨,“还不都怪你之前,想着办法气娘,娘最近身体才越来越不行了。”
“好了。我知道都怪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宋墨玉摸了摸弟弟的头。
“呜呜……”宋之衡抱着屋檐下的柱子小声地哭,“我不要娘死。”
“行了行了别嚎了!”宋墨玉被弟弟哭得皱眉,“有我在,娘不可能死。你听过食疗没有?”
“什么疗?”宋之衡擦了擦眼泪。
9 ? 鸡枞菌
◎形如鸡腿,无论炒、炸、煎、拌都香得能吞舌头◎
宋墨玉没有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关于“食疗”的概念。就不知道是原主不爱读书的缘故,还是食疗仅限于统治贵族阶层的缘故了。
而在她说出“食疗”这个词时,宋之衡一脸茫然,显然也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什么意思?”
宋墨玉家里的酒楼祖上就开始做药膳,只是到了宋墨玉这一代,国家对这一块有所限制,慢慢就不做了。
好在奶奶还是把药膳的相关知识都教给了宋墨玉。奶奶还带着宋墨玉看了古今不少讲饮食的书籍。
其中奶奶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宋朝林洪的《山家清供》。里面都是山野人家做的一些清淡田蔬,涉及菜、汤、羹、饼、饭、糕点等多种品类,注重食物与药理的和谐共生。
当年他们老宋家的药膳,几乎有一半都是复刻了《山家清供》里的美食。例如什么青精饭、槐叶淘、莲房鱼包、山家三脆、神仙富贵饼一类。只是这里不是宋墨玉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想来也没有这本书的存在。
宋墨玉想了想,把《医学衷中参西录》里的一句话背了出来:“食物病人服之,不但疗病,并可充饥;不但充饥,更可适口,用之对症,病自渐愈,即不对症,亦无他患。这就是食疗。用你听得懂的话呢就是靠吃饭把咱娘的身体一步步养好。”
宋之衡不爱读书,但对文绉绉说话的人有几分崇拜。
虽然他没听懂,但他看宋墨玉的眼神里已然多了几分震惊:“姐,你怎么突然懂这么多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你不是爱吃糖葫芦吗?做糖葫芦的原料是山楂。如若吃多了积食,就可以吃些山楂缓解。因为我们吃的很多食物不仅可以饱腹,还含有药性。所以也不能盲目多吃,不然反而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宋墨玉耐心为弟弟解惑,心里暗想这时代或许并不是没有中医食疗概念,可能只是还没向底层人民普及。
毕竟底层的老百姓温饱都成问题,哪里花的起银子靠吃食温养身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宋之衡听得出神:“娘最讨厌吃药了,她说她都快吃成药罐子了。可是怕我们担心,她每次还是一点不剩地喝光。如果靠吃食就能治病,娘一定会很高兴的。”
姐弟俩正说着话,有人敲了敲门,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墨玉,你在吗?”
宋墨玉循声看去,发现是原主的好友苏如霜。
苏如霜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头,身形清瘦,长着一张招人喜爱的鹅蛋脸。她今天穿着一件襦绿色的抹胸配褐黄色的窄袖长衫,衬得皮肤由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暖白色。头上没什么华贵的装饰,只在一边簪了一只流苏玉簪,显出她清灵的气质和优越的家庭条件来。
宋墨玉回忆起来,苏如霜的祖上做过官,后来出了些事后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如霜家里现在经营着镇上唯一一家书肆,说起来比宋家这个干屠夫的还富庶些。苏如霜的两个哥哥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一直在宿州的麓山书院研学。
原本一个屠夫的女儿一个诗书传家的女儿,虽然年纪相仿,但两人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但偏偏苏如霜就爱和宋墨玉玩。苏如霜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分宋墨玉一份。宋墨玉虽然不爱读书,但在苏如霜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识得不少字,有时候甚至也能说一两句诗词和成语。
只是原主沉迷上李修文后,一开始还女儿情结,拉着苏如霜给她出主意。后来她就有些草木皆兵,害怕李修文看上苏如霜,竟然疏远了这个好朋友。
宋墨玉暗自汗颜,原主怎么跟中了邪一样,为了一个李修文无差别针对所有人。此前宋墨玉和苏如霜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说过话了。
门外苏如霜手里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红布,站在门口一直没有进来。
直到宋墨玉走过去,拉住苏如霜的一只手:“霜霜,好久没看到你了。”
“如霜姐姐。”宋之衡礼貌地喊。
“墨玉……”苏如霜没想到宋墨玉还会重新亲近自己。
她连忙把篮子上的红布揭开:“墨玉,前段时间我随我娘去我外祖家了。今天回来才听说你溺水了,你好些了吗?”篮子里装着十多枚鸡蛋,又有一些黑皮的鸡枞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