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年挤着睡觉通勤的时间运营账号,无非是想着在对方需要宣发或者被人黑时能帮上一把。虽然不多,但已经是他全部的了。
“是为了司天吗?”
谢阑也想到了,不解。
“他不知道吗?为什么不告诉他?虽然这个人一向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我觉得他要是知道你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会挺开心的。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被爱着。”
程远只是沉默地摇头。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被爱着的前提是他也爱着那个爱他的人。不然所谓的爱情就只是自我感动的产物,倒是和影帝说的粉丝偶像差不多、只是一种情感投射的臆想。
只会让对方厌烦,才不会开心。
“阑哥,”
他又想起那条消息。
“我想跟你说件事,我和司……天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具体怎么我说不清楚、但是……确实不是情侣。”
他以为自己笑得平静,实际上满眼苦涩。
“不好意思之前瞒着你,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让你误会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谢阑看了他好一会儿,轻声问:
“你知道我跟司天怎么认识的吗?”
啊?
“不是在娱乐圈。”
?
什么?
谢阑出国待过一段时间,美其名曰深造进修、其实是为了洗白身份的烟雾弹。他天赋高、乐理学得奇快,懂得越多心里就越空、曲子弹得越来越好、人却越来越沉默。老教授看不下去,摆摆手让他去度个假。
“出去走走吧,LAN。走远一点、也许就能看清楚你要什么。”
可他连去哪儿都想不明白。
随手买了张地图扔石子儿,好巧不巧、扔到了法兰西。落地巴黎的时候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孩儿惊呆了,什么传说中的浪漫之都?怎么遍地非洲口音的黑人?
香榭丽舍街没什么意思,铁塔和凯旋门也就那样,塞纳河看起来还不如黄浦江声势浩大,卢浮宫么…… 人太多了、他密恐。
谢阑去橘园坐了好几天。他其实不太懂什么笔触光影、派别手法在他眼里有更直接粗暴的划分方式好不好看。
莫奈是好看的。一幅睡莲可以让他坐一下午,第二天一大早接着去换一幅坐着看、看到闭馆才出来。
第三天遇到了一个同款神经病,人潮来来往往、驻足几分钟拍几张照就走,只有他俩牢牢占据着弧形长条椅的两端、看同一幅睡莲。
“他那时候已经挺有名的了,但我不看国产电影、就不清楚。捂得又严实,我当时还以为自己命不好遇到来偷画的劫匪踩点儿了。”
那个时候的司天,程远想了想、猜他是去散心的。他在那年第一次挑粱电影大男主,尽管演技已经远超同龄人一大截,还是在一群戏龄比他年龄还长的老戏骨里显得有些黯淡。黑子们疯了一样扑上来谩骂,说他没演技硬装逼、骂他德不配位趁早滚出娱乐圈。那时候微博刚出,程远靠骂人在贴吧水成了资深元老。
也是巧,尽管各有各的原因、两个同样迷惘的少年就这么歪打正着地遇到了。
影帝还见义勇为了一把。
巴黎小偷多是全世界的共识,谢阑躲过了第一第二栽在了第三天、梳脏辫的黑人撞了他就跑、他刚喊出救命、前面那个瘦瘦高高的身影就冲上去了。
“谢谢。”
谢阑说,掏出一张五十欧递过去。
“我刚喊的救命,你是中国人吧?我今天在美术馆见过你,太感谢你了!请你喝咖啡。”
凑近了能看见眉眼,应该年纪不大、估计也是留学生。
结果司天没收他的五十欧,看了他一眼、上了对面的地铁。
“后来在颁奖典礼后台遇到了,我跟他道谢、他跟我装不认识。”
谢阑笑笑,
“我就觉得着人挺有意思的。他当时看我那眼估计是在想「这年头粉丝碰瓷的手段越来越多了」。”
程远记得那场典礼,“天阑阑”开宗立教的世界名画就是那张同框照片,最佳男主角和最佳新人站在一起、一个冷肃一个张扬,看起来又莫名和谐。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起巴黎。感觉我在巴黎见过的那个他,和每个影帝都不一样。”
“还有,他帮他抢回钱包的时候挨了一刀、虽然只是衣服被划破了。但是Amber,你说如果一个人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流血,他是真的圣母下凡还是活不活无所谓?”
“我猜两者都有。”
谢阑看着程远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Amber、如果你想窥探一个人的真实,可能就得先接受他的虚假。尤其是在这个行业里的人,镜头前后都是永不落幕的剧场、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脸上的那张到底是真的脸皮还是带久了的面具。”
“喜欢上这样的人会很难,太难了、难为自己也难为别人。”
程远不确定最后一句话是不是说给自己的,因为大明星看着窗外、神色格外平静。
他感激对方没有刨根问底。于是他只能说:
“我知道了,谢谢阑哥。”
谢阑又跟他聊起别的八卦,这段插曲在两人长达四小时的午晚餐兼下午茶里看起来毫不起眼。他把大明星送到南二环的某个小区才往回走、重重心事在看到影帝那句“MSF那边聊好了,万圣节后都可以、包括圣诞假期和新年。”后更是重到了寸步难行的程度,他停下车在路边抽烟、抽完小半包才要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