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韫律，我再问你一遍，你铁了心要终止这段实验吗。实验进行了这么久，研究院在抵御信息素攻击方面已经取得了极大的进展。这段时间，先不算你们有意阻拦，如今要彻底喊停实验，你觉得他们会同意？”

回答他的声音也是如出一脉的冷静语气：“她的实验由我全权管制，是否喊停也由我决定。应该由我问你，是你忘了，这是你当时为了要求我回来，亲手交给我的权力。”

许懿反而笑了：“我没想到，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看来我没猜错，你真对她动了感情……韫律，其实我很想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这么吸引你们，让你们为了她一个个的来找我谈判。”

“那母亲对你又有什么吸引力。”

Alpha的话像一柄带刺的刀，冷静的，血不见刃的，让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距她死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依旧执着地想留下她的遗物……我是，她未完成的实验也是。明明她当年只是利用你，只为了要一个符合她要求的孩子。你又为什么不恨她。”

“你说得明白吗。”

长久的沉默中，许懿投降似的，慢慢起身：“随你，研究院那边我不会再过问，至于他们要怎么为难你，我也没办法帮你拦着，你自己看着办。”

他对着门口：“你也进来吧。”

闻言，时鱼并不意外，推开门，迎上许懿深沉又温和的目光，毫不怯场：“您找我来，就是想让我听这些吗？”

短短几天没见，季韫律的头发又长到了齐腰的长度，他的动作有一瞬的迟缓，随即转头盯住她，那双深碧色的、蛇瞳一般的眼牢牢锁定她，瞳仁微微收缩。

许懿笑起来，打量着眼前落落大方，甚至有胆色质问他的女孩儿：“你知道我是故意让你听墙角的？你倒也敢听。”

时鱼：“只能算我运气好，如果猜错了估计就不能待在这儿了。”

许懿饶有兴趣，继续问：“那你觉得自己应该去哪儿。”

她平静回答：“手术台、实验室，或者找个戒备森严的地方关起来，被源源不断地取血。哪里都不意外。”

时鱼明白眼前的人要告诉她什么。

从她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起，若他们想，她一早就该被关在实验室里捱过漫长的折磨，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就算她再珍贵，也只是一个与他们不同的异类。

只是他们看上了她其他的价值，试图让她孕育Alpha的孩子，以产下更优质的后代。

比起让她死在手术台上，他们更愿意延续这份实验的时间，那样更有效。

但事态却失控了，那些本该成为束缚她一环的Alpha，现在选择用其他的来交换她不受摆布的自由……他们选择终止实验。

他们不择手段地强迫她，绑住她，最后又卸下她头上摇摇欲坠的镰刀。

不放手，却也不放心。

能说这是爱吗。

那太恐怖。

可也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她不知道他们牺牲了什么才让实验终止，可能是时间，可能是利益，他们不曾告诉她，也不肯放过她。

从现在开始，她将不再是那个具有“完美基因”的地球人，不再被人觊觎血液，觊觎与众不同的肉体，她可以只作为自己去活。

只要不离开他们，她就是自由的。

但可笑的是，这已经是个悖论了。

许懿看得出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意有所指：“自由总是有限制的，有些事情我都知道。如果你选择离开，你面临的处境不一定比现在好，有时候，一定的禁锢也是庇护。”

时鱼垂眼：“我知道。”

她接受了，但这不代表她妥协。

就算她没办法离开这笼子，她也可以去做想做的事，她从没有穷途末路，星际这么大，总有她没去过的地方，没学过的东西。

暂时离开不了他们也无所谓了。

她不会自囚。

第0231章228 “你想看吗……我失控的样子。”

季韫律什么都没说，走到她面前，纯白的长发从脸侧垂落，睫毛上像落了一层厚厚的雪，牵住她的手，离开。

走到门口，时鱼说：“我想去看看你母亲的实验室。”

“好。”

顿了顿，他答应了。

封闭已久的实验室终于有了被打开的一天，门口验证通过的“滴滴”声响了半分钟，有些聒噪，经年累月中，显然变得迟钝了。

时鱼预想过，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些残忍至极的标本，或是其他血淋淋的东西。可真正踏足后，她发现这里朴素得不像是一个实验室。

实验桌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空无一物，收拾得很干净。再往里走，十几个两米高的书柜排列在面前，里面的资料整整齐齐。

很难她所做的那些可怖实验，来源于这间简单的阅读室。

时鱼翻阅了许多书籍，幸运的是，她翻到季一要求她找的那本书。记录了传送器的关键修补过程，她心跳到了嗓子眼，视线却没有过多停留，记下位置便放了回去。

“她……是怎么去世的？”

时鱼环顾四周，她可以想象出那个照片里笑得灿烂又温柔的女人是怎么坐在这儿认真地研究文献，记录实验过程，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残忍地用自己的孩子进行实验。

“是自杀，也是他杀。”Alpha平静地说，“做完最后一组血液分析实验后，她把刀塞进我手里，握着我的手，捅进她的心脏。她说这是赎罪。所以我原谅她了。”

他的叙述直白且冷漠。

时鱼怔住，回想起那些被他置换过的经历，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毕竟她曾真心实意地为这些经历流过泪。

她确实恨他欺瞒，借她对季一的同情，骗去她的怜悯，但某种程度上，她觉得他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