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旧梦1913 傅兰君顾灵毓 2533 字 4个月前

两个人对视一眼,五月里江浙一带闹水灾,不用问,这些多出来的人定然是从江浙一带逃难来的灾民。

有好心的米铺老板设摊子施粥,粥摊前排起老长的队伍。顾灵毓和傅兰君刚刚走过粥摊没几步,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吵闹声,扭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灾民和施粥的人吵了起来,施粥的人说这人刚刚已经领过救济,不愿意再给他第二份,那灾民却坚称自己是刚来。

傅兰君凑到顾灵毓耳边小声说:“我们刚经过的时候他就在啃馒头了。”

粥摊的伙计们出来合力驱赶,那灾民只得骂骂咧咧地走了。看完了热闹,傅兰君想走,却被顾灵毓拽住:“跟我走。”

他拉着傅兰君悄悄跟上了那闹事灾民。

不出他所料,那灾民竟然在偷偷尾随另一个刚刚领了馒头的灾民,他跟到僻静处,飞跑过去撞倒对方就要抢馒头,对方是个跛了一条腿的中年瘦弱男人,被他一下子就撞倒在地,只能把馒头捂在怀里翻来滚去地护食。

顾灵毓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不知怎的,似乎也没有用大力,轻轻巧巧地就把那人提了起来,三两下制服了他,把他打翻在地上。

他一脚踢在那人小腿上,那人疼得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受了重伤似的,顾灵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别装模作样了,我用了几分力自己心里有数。你一个大男人,身强体壮四肢健全,如何找不到一份正经谋生的工作?偏偏不走正道,靠人施舍就算了,竟还欺凌弱者,不觉得羞愧吗?”

傅兰君心里暗笑,这小丘八又开始说教了。

回去的路上,回想起顾灵毓制服那人的经过,傅兰君好奇起来:“你是怎么打赢他的?”

那灾民人高马大身板厚实,尤其是手臂上肌肉紧扎的,反观顾灵毓呢,他看上去清清瘦瘦斯斯文文的,竟然有那么大力气把对方打趴下!

顾灵毓好笑地看着她:“打架凭的可不仅仅是力气,我再怎么也是正经军人,何况还跟云山大哥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

傅兰君眼睛一亮:“这么说来你是个武林高手?”

顾灵毓假意谦虚:“哪里哪里,会一点皮毛而已。”

傅兰君热切地盯着他:“你教我功夫吧!”

顾灵毓“噗”地笑了:“行啊,不过你得叫我师父。”

傅兰君嘁一声,不屑一顾:“你才大我几岁,还想赚个徒弟。”

顾灵毓妥协:“那叫小师父。”

傅兰君意兴阑珊:“什么小师父,听着跟和尚似的。”

顾灵毓“呀”一声,他的眼神暧昧地从她身上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出的话让她面红耳赤:“那可不成,我要是当了和尚,你可怎么办哪?”

第四章 宁安府 1907,光绪三十三年,丁未

『你要去日本?』

『刚刚离开的时候,我知道你醒着,那时候我想,如果你不阻止我,我就真的去日本。』

顾灵毓和傅兰君坐在书房里等傅荣睡醒午觉,天气热,姨娘端了水果给他们消暑,其中有一样黄黄圆圆的新鲜东西,说是傅荣的门生来拜访时送的,叫作黄菇娘。

傅兰君很喜欢这果子,可是她最近上火,嘴里溃疡,好死不死在舌根底下,凡进嘴的东西都要在溃疡处过一道,痛得她嘶嘶哈气,又贪这酸甜的口感停不下嘴,因此蹙着眉头,吃得又幸福又痛苦。

姨娘出去的当口,顾灵毓逗弄她:“我教你怎么吃才不痛。”

他拿起个黄菇娘放进嘴里,头一歪,用半边牙齿嚼碎了果子咽下去:“这样汁水不会流过伤口,当然也就不会疼啦。”

傅兰君将信将疑地尝试,刚歪下头姨娘就走了进来,看到傅兰君的怪模样,“哧”地一笑:“大小姐这又作的什么怪?”

在一边的顾灵毓早已笑得前仰后合,她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恼羞成怒地抓起一把黄菇娘朝着顾灵毓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一声重咳,丫鬟搀着傅荣走了进来,傅荣一脚踩在一个黄菇娘上,忍不住皱起眉头。

傅兰君敏锐地觉察到父亲情绪的不对,她扯一扯姨娘的衣角,轻声问:“我爹怎么啦?”

傅荣坐下来:“你爹人就在这里,要问什么还非得过一道别人的耳朵?”

姨娘摆摆手,识趣地走到傅荣身边,轻轻捶打着他的肩膀不说话。傅荣阴沉着脸:“你们两个来找爹有什么事?”

傅兰君撒娇弄痴:“爹您这话说得,没事就不能来看您啦?”

傅荣哼一声:“说吧。”

傅兰君只得敛了谄媚眉目,乖巧老实地说:“我想办女学,想让爹在衙门的学府里给我批个教室。”

打从去年里慈禧老佛爷谕学部准许开办女学,傅兰君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傅荣不假思索一口否决:“休想!且不说男女混学不成体统,你有多大的学问,还妄想当起女校长来!”

傅兰君顶嘴:“我是没什么大学问,但我好歹也是在务本读过书的……”

顾灵毓一个眼神制止住她,自己开口道:“爹,兰君的女学并不是真教学生们做什么大学问,只不过教她们认得几个字,这并没什么难的,以兰君的学问,肯定能胜任。”

傅荣掉转枪头看向顾灵毓:“读什么书识什么字,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跟着瞎胡闹。”

话已至此,看来他是决计不肯帮忙了,傅兰君站起身来,脸拉得老长:“阿秀,我们走。”

姨娘犹在做和事佬:“好容易回家一趟,吃了饭再走吧,姨娘有些事要同你讲,来,去我房里,让他们爷儿俩说说话。”

她推搡着傅兰君出了书房,留下顾灵毓和傅荣两个人。

书房门一关,傅荣的脸色和缓下来,他对顾灵毓说:“刚才我有点起床气,说的话不好听,你别放在心上。”

顾灵毓笑一笑:“怕不是起床气吧。”

心思被说破,傅荣长叹一声:“唉,昨天我听说了过几个月即将上任的新巡抚的消息。”

顾灵毓表情一动:“可是爹不喜欢的人?”

傅荣冷笑:“何止不喜欢,叶际洲,这个人你听说过吧?我和他可是老相识了,当年一起读的书一起入的仕,从年轻时候起我就和他不对付,谁承想,活了大半辈子,他竟然成了我的上级!他这个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除了擅结朋党别无所长,十年前还不过是在山东当个小小知县,高升得这样快,无非是靠着舔洋人脓疮和续弦的妇人在朝里有个好‘干爹’。嘿,这干爹和干女儿到底什么关系,打量没有人知道吗?”

顾灵毓面上不动声色。原来如此,老对头已经升了从二品,自己还只是个从四品,如果山南海北地隔着也就罢了,偏偏成了自己的直属上司,以后要对着一张自己厌恶了大半辈子的脸喊“抚台大人”,难怪老头子一脸的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