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沉的好心情被一扫而空,没好脸色地走进去,手刚伸到半空,后脚进入电梯恭敬地站在自己身后侧的老管家,已经快他一步按下了1层。
喻沉伸出的手指,恰巧尴尬地停驻数字4的平行位置,差几厘米就碰上。
老管家稍稍颔首恭敬道:“夫人在等您。”
他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儿,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一言不发。
果不其然,电梯门打开时,母亲已经在客厅等着他了。
喻江妍端庄地坐在侧厅的茶几桌前,黑长卷发扎成低马尾,正规矩地落在左肩。一袭私人定制的绸缎荷花旗袍与她身材贴合得极好,手心攥着一串佛珠把玩着,尽是优雅贵气。手刚拿起的茶杯,在见着自己儿子回来时,又轻放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阿沉,莱西老师已经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喻沉眼眸溢出几分淡漠,沉默不语。
喻江妍面露几分无奈,柔声道:“要是不愿意上便算了,我同先生谈清楚,倘若以后你有不喜欢的安排,直接跟妈妈说就好,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想要什么也可以提要求。……还有今天的晚宴,你得来。”
少年瞥了眼母亲手里的佛珠,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抬腿走向电梯那处。
喻沉父亲在他两岁那年意外身亡,死得蹊跷,蹊跷程度和他妈有关。他根本不在乎上一辈的恩怨如何,他对父亲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姓沈名冬,是个葡萄牙的华裔富商,三年前爷爷沈励峰也去世了,和父亲比起来,他和这个爷爷的感情深那么一点儿,逢年过节会回葡萄牙探望一下,老人家去世时,给喻沉留了笔巨额遗产,不知真假的遗嘱上写得清清楚楚,所有财产只继承给他,喻沉不懂,也懒得去懂。和喻江妍身份地位比起来,沈冬算是高攀,喻家富了许多代,祖上从政从商皆有,喻沉生下来姓喻,这正常不过。母亲在家族里算是不受宠的,并非因为她是女性,而是其他缘由。即使她在淮安积攒了那么多财富,揽了多大的权势,多优秀多努力,也还是不讨家族欢喜。
喻沉没见过外婆外公,从记事儿起就没见过,只知道俩老在新西兰隐居。
周六下午的天气舒爽,林星辰从床底捞出篮球,拍了拍上边儿的灰,一路拍打着走出客厅,正好瞧见父亲坐在木椅上,几缕阳光透过窗户,映伏在男人的身上,他手里捏着衣裳,针线娴熟地穿过薄薄的白色布料。
暖阳下的林青阳,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林星辰将篮球圈在臂膀下,走到父亲跟前。
正好奇对方在缝补着哪件衣裳,林星辰侧着脑袋,像小时候那样,凑到父亲旁边,正微微张开嘴想要说话时,视线落在了林青阳被外套衣领遮盖的脖颈。……红紫痕迹浅淡不一,若隐若现。
他皱起眉头:“爸,您脖子上的是什么?”
“啊?”林青阳抬头才注意到自己儿子站在了自己跟前。
男人下意识地将手掌盖上自己的脖颈。
“我脖子怎么了?”
林星辰不解:“红紫红紫的,您刮痧去了吗?还是撞到哪儿了?”
林青阳隐隐感觉有点儿不妙,捞过一旁巴掌大的碎镜,擦了擦上方的灰,瞅了眼被衣领遮盖了一半的痕迹时,心尖儿猛地一阵犯怵。
那个孩子竟然……
竟然……
给他留了个吻痕……
林星辰看着父亲窘迫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幡然醒悟,眼底盈上几分八卦,调笑道:“您不会给我找了个后妈吧?”
男人啪地一下将镜子放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什么后妈!小孩子家家怎么可以乱说话呢!”
林星辰脸上八卦的表情毫不掩饰:“哎呀爸您别这么激动,我妈都走多少年了,您也该有个伴儿了。”
他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笑得更加开心:“我都多大了,还不懂那种事情吗?不是刮痧,也不是撞的,那肯定也不是过敏,可别跟我说是蚊子咬的啊。我就说您怎么三天俩头的总是不回家,第二天回来还一身疲惫,晚上连摊儿都不摆了,原来是这样喔。”林星辰两眼放光,“是隔壁的陈姨吗?水果摊的那个罗阿姨?还是包子铺那个徐婶婶啊?……”
林青阳揪着衣服一把摁在大腿上:“你这孩子!……”
“星辰!”
一个少年从窗户探了个脑袋进来。
林星辰循声望去,周云深穿着篮球服,两手攥着窗户外的防盗网,一脸激动地瞧着他。
“你这么快啊。”林星辰问。
周云深激动道:“对啊!篮球场那块地翻新了,咱俩赶紧去占位置。”
男人瞧领居家的孩子来了,跟见着救星似的,赶紧推搡着林星辰的手臂,心虚说:“快去打球,快去快去,别老是闷屋里学习,也别在这儿待着,爸这会儿忙着呢。”
林星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哎呀,知道了爸,下次记得带人家回来看看啊。”
被男人一路推搡着后背出门口,林星辰的嘴里依然是喋喋不休:“您记得跟我未来的后妈说一声,我做的可乐鸡翅可好吃了,来咱家我一定大展身手做给她尝尝……”
直到门被哐地一声关上,林星辰的声音就被隔绝在了门外。
周云深从窗户那边一路小跑回门口,瞅着林星辰一脸兴奋的表情,搔了搔后脑:“你怎么笑得跟傻子似的?”
林星辰猛地将篮球扔周云深怀里,给他一个白眼:“去你的,你才傻子。”
一边走,一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这是幸福的模样。”
周云深搔着脑袋后脚跟上他。
“幸福啥?”周云深将篮球收到臂弯下,问他。
林星辰笑着说:“我爸给我找后妈了。”
周云深两眼发光:“真的?谁啊?谁这么幸运?”
林星辰摇摇头:“不知道是谁,我还没见过。”
“林叔叔终于有伴儿了。”周云深感叹道,“我小姑恐怕要伤心了,小卖铺的张姨估计也要难过了,啧啧,叔叔年轻时肯定长很好看,年纪上去了还是很多人喜欢,真好。不愧是咱宵夜摊儿界的西湾一枝花。”
林星辰满脸疑惑:“什么西湾一枝花,哪有这样形容男人的?”
周云深将篮球挡在自己面前,作防备状:“我小姑她们给起的外号,我可不晓得,别怪我身上来。”
林星辰自言自语道:“啥啊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