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到今次,姚唯舒终也没了什么耐心,只想见背后那人,于是从早起便什么都不肯吃了。

“大姑娘,求您可怜可怜奴婢,若是您执意不肯用饭,只怕奴婢们性命不保。”小丫头知姚唯舒是心软面善之人,于是唱起了苦情戏码,盼得她给几分人情。

“不是我不可怜你们,我只是想见你们主子罢了。我们来了这么多天,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却从不露面,甚至连话也不曾给过一句,这样下去,我们寝食难安。”姚唯舒侧头对小婢女接着道,“还劳你给他带个话,就说我想当面谢谢他,还请他赏脸。”

“这......”小婢女仍与之前一样,满脸的为难。

“既不方便,那这饭我是不会吃的,一口都不会。”姚唯舒也来了脾气,愣是将小婢女才递过来的银筷推出去好远。

之前几次,小婢女说两句软话便能应付过去,可这次连她都看得出来姚唯舒当真是铁了心不肯退让,先前主子吩咐过要好生照顾,不得让她损了一分一毫,如今她硬生生的撑了一整日水米未进,小婢女害怕了,便只能应下。

“姚大姑娘请稍等,奴婢去去就来。”说罢,人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人便又回来了,“姑娘您请先用饭,我家主人说,今晚子时会过来同您见面。”

“子时?”姚唯舒抬眼问。

小婢女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好,我且信你。”吃了定心丸,姚唯舒才终于肯动筷子。

......

转眼几近子时,小婢女提着灯在门外叩门道:“姑娘,我家主人请您去芳远书斋一聚。”

听见她在门外唤,姚唯舒心跳漏了一拍,她自椅上站起,轻理了衣衫便开门出去。

这会儿这宅院里静悄悄的,唯有她们两个人的步调在石子路上清晰回荡。

到了芳远书斋门口,姚静檀瞧着房内有烛火正亮,记得前几日她独转到此处,这书斋是无人的。

姚唯舒给自己提了一口气,目光怔怔望着里头幽黄的烛火,提着裙摆一步一顿的迈上台阶,素手稍推,房门便开了。

房内安静,她入门第一眼并未看见人,提着胆子朝内室行去,却见内室与外间有一排珠帘所隔。

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她而坐,姚唯舒眼光一闪,原本因恐惧而提起的肩随之沉下。

尽管多年未再见,可她还是能一眼便认出此人的背影。

“我就知道你是。”她一顿,眼圈儿也不觉跟着红了,唇齿轻动,叫出压于心底许久的那个名字,“孟良程。”

声音都是颤的。

那厢名字被姚唯舒念起,搭在轮椅扶手上的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随后他双手提轮调转过身,隔着珠帘,看清她红着的双眼。

二皇子孟良程心口一阵钝痛。

两滴泪挂于下眼睫,似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姚唯舒抬手拨开珠帘行至内室,珠帘上的玉珠相撞,在她身后摆动不停,发出阵阵脆响。

“我就知道是你。”她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难掩哽咽。

这世上除了孟良程,还会有谁这般对她。

“唯舒。”她的名字许久不敢记起,如今再唤,恍若隔世,陌生又熟悉。

一声唯舒,似将她拉回到从前,那时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满目的疼爱,一声一声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可也是这个男人,亲手将自己推了出去,让她另嫁他人。

“为什么不肯见我?你早知道姚家要出事,你宁可千方百计的将我们接出来,都不乐意出来见我?”

“我有什么好见的?”孟良程目光淡扫过自己的双腿,将眼底的无奈掩的极妙。

姚唯舒目光亦落在他的双腿上,回想当年,二人本来是要成亲的,谁知孟良程一次出征伤了双腿,归来后便取消了二人的婚约,执意让她嫁旁人。那时无论姚唯舒如何同他表明心迹他都不肯收回成命,她承认,后来嫁给林启安,的确是因为赌气。

可这些话,她从未同旁人讲过。

“孟良程,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后来我嫁了林启安,你开心吗?”

往事不堪,每每回想,都让她痛不欲生。

“不开心。”他目光直撞进姚唯舒的眼眸中,她红着眼,他心口泛疼。

“你当年将我推出去,今日得了这个结果,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

“将林启安打残的事,是你派人做的吧?”先前姚静檀曾问过她,她第一念便是孟良程,只是这件事她不曾对妹妹说起过。

“是。”他不否认,“他动手打你,断他条腿也只是开始。”

“既如此......”这才是最让姚唯舒崩溃的,明明她爱的人这么多年也一直深爱着她,却又不肯要她,宁可眼睁睁的见着她嫁给旁人。想到二人这么多年的相互折磨,她终是忍不住泪流成河,无数泪痕于脸上汇成溪流似的划线,“既如此你为什么当初让我嫁给别人?”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孟良程喉节轻咽,而后自轮椅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姚唯舒见状整个人愣住,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双腿,“你的腿......”

第43章 渔阳侯府

“你的腿没事?”姚唯舒瞪了眼珠子问,上头还挂着残泪。

“是,我自战场上归来时,伤的的确是我的腿,旁人也都以为我伤的是腿,”孟良程一顿,几乎是咬了牙道,“我装了这么久,你知道是为的什么吗?”

“唯舒,我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我现在和宫里的公公区别不大,我这么说,你明白吗?”被他藏了多年的事,如今他只能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亲口说出来,这是为了给她一个交待,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

姚唯舒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过很快又明白他所指代为何,他真正伤了何处。

“就因为这个?”姚唯舒捂着嘴,第一次感到哭笑不得的滋味,“当初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将我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