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折腾下来,李喜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孟砚泓也不知喝了多久,只是他面上不显酒,反而越喝脸越白,但细看下去,眼底已经浮了几许醉意。
到了楼下,李喜被他府里的人拉了回去,行于前头的孟砚泓突然回头,姚静檀并未留意,未及收步,一头撞进在他身前,脚步又是朝后一弹,手却被他拉住。
方才他在楼中染的满身的香气还在,风吹都吹不散。
“你随我来。”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想顾了,拉着人便走,直奔马车上。
姚静檀被他塞进马车里,随后孟砚泓自行钻了进来。
车内光线昏暗,唯有月光透过车橼缝隙散落进来,偶有几条光线打在人身上。
他凑的很近,姚静檀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似比从前每一次都浓。
她身子朝后靠去,她越躲,他贴的更近。
“你干什么?”姚静檀伸了手指挡在自己鼻前,不乐意闻他身上的酒气。
眼前人就像是突然变了脸,一把扯着她的腕子将人带到身前,手掌摁在她的背上,硬生生将两个人贴到一处,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嗓音比素常多了几分沉重的沙哑,“姚静檀,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我了是吗?”
即便有旁的女子贴在他身上,给他斟酒,同他说笑,她也能像看戏一般静立在一侧。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几分酒意充着他的头脑,他不算清醒,总是想起两个人以前的事,越想便越难过。
是的,难过。
“是。”她一句废话都没有,十分干脆与笃定,“我把心给过你,可是你把心给旁人了,如今我收回了,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的心何曾给过旁人!”他声音高了一分,“栾城之事事出有因,但我现在不能同你讲,我从未喜欢过郑蓉琴,星点儿也没有。”
“我喜欢的人是你,是你姚静檀......”
孟砚泓咬字清晰,一字一顿,似怕她听不懂,似怕她听不到。
分别的时日越久,这种感觉便越清晰,他爱的是姚静檀,甚至已经开始不能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他想她笑,在自己身旁笑。
只是从前他不晓得罢了。
“我想娶你,我只想娶你,”他长指重握住她的指尖,又将人往身前带了一下,“姚静檀,我后悔了。”
“知道人为什么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吗?”姚静檀眉目垂下,眼底似没有情绪,“因为无处可回头。”
她用尽全力挣脱他的束缚,在他因自己这句话发愣之际将人推的身影歪斜,而后出了马车,跃下来时正看到对面的向鹿鸣。
二人对视一眼,她突然觉得很羞愧,与孟砚泓扯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很羞愧。
她提步牵过马,翻身上马,随后脚夹马腹扬长而去。
......
实际上孟砚泓已经许久都不曾喝过酒了,前几次还好,可到后来时,他发现,每当酒后便会像是有一只无情的大手掀了他平日所有的伪装,将他的心底事透的明明白白,而后他就会发了疯的想姚静檀,那种感觉如何都抑制不住。
他不晓得这是何时落下的毛病。然,酒醒后,人似又能清醒许多。
昨日李府一行收获颇丰,今晨探子又来报,说是顺藤摸瓜,查到李喜的姐姐是长州知府的外室,对其宠爱有加,正是从收了李喜姐姐之后,李家一门才崛起。什么年轻有为,什么势如猛虎,那李喜不过是替人担了门面,说白了就是齐林养的傀儡。
长州官场早已经被齐林一伙人围的密不通风,太子派人去长州查过几次都无功而返,这其中也少不了朝里有人时不时的给长州这边传递消息。
若不然一个长州知府,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当朝太子抗衡。
昨夜喝的酒太多,这会儿孟砚泓头疼的厉害,他整个人朝椅背靠去,脑海里姚静檀同他讲的那句话却越发清晰。
......
风吹长柳,塘中倒映出一抹俏丽的身影,仅一闪而过。姚静檀站在塘边随意丢小石子,晨风迎面吹在她面颊之上,吹起身后长发几缕,似绸缎一样磨在天水碧色的衣裙上,发髻勾碰垂下的蔷薇,染了满发的香气。
向鹿鸣自远处走来,透过大小不一的花墙间隙隐隐能看到一抹天水碧色身影,此时姚静檀丢光了手里的石子,自塘前路过,正好撞见路过的向鹿鸣。
姚静檀就这样在他毫无防备之际出现在他的眼前,向鹿鸣第一眼觉着是自己眼花,精致的灵蛇髻盘于头顶,长发垂后,柳肩细腰,一双大眼微微眯起,脸颊饱满挂起笑意。
他心口猛的一窒。
她眉眼漂亮,着那不合身的男装时不施粉黛,早见眉目清秀,今日初见换上女装,恢复本来模样,更是惊为天人,脸色在日光下似透着光,或许在向鹿鸣眼中,她本身就在发光。
“姚......檀。”他脚步停在原处,不太自信的叫出这个名字。
姚静檀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耳朵,那日两个不细看便瞧不出的耳洞这会儿已经各自挂了琉璃耳??,似元宝结果,玲珑剔透,“对不住,先是我骗了你,我不叫姚檀,我叫姚静檀。”
对于她似女非男的这件事,实则她早就预感向鹿鸣已经猜到了,今日二人再见,向鹿鸣的反应正如她所料。
“姚静檀。”向鹿鸣低声喃喃,“我记下了。”
她又忽然轻笑起来,“你看好了,我可不是公公,别在拿我当公公了。”
提到之前,向鹿鸣笑意更浓了些,抿唇轻言,“好。”
......
午时待酒散尽,姚静檀入了书房门中来,一连多日她都是穿着那一身不伦不类的男子装束,如今冷不防一换回女装出现在孟砚泓面前,让他忍不住目光一滞。
他的静檀,其实一向都是这般漂亮的。
见她过来,实则孟砚泓是欣喜的,一扫前日带给他的阴霾,显见着眼中浮了笑意,尽管他觉着自己掩的极好。
本来这地方姚静檀不想再来,但是事关重要,她只得先将私事放置一旁,“我想起来一件事,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告诉你们。许是会对山海县的事有所助益。”
她一顿,接着说道:“昨日在李家的库房中,我见着有人里出外进的运货,有的是拉进来的,有的是搬出去的,看着倒是没什么,只有一点,拉进来的货上头的麻袋上什么都没有写,而拉出去的货麻袋上却印了‘李记’二字。先前在街市上和向鹿鸣游走的时候我见着街上凡是李家的货,都印李记二字,昨日觉着奇怪,本想告诉你,转头就忘了。也不知这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