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痴再傻,见了救星似的人想的也是要活命,本能使得郑蓉琴从地上艰难爬起,腿软的不听使唤,几步路跑的跌跌撞撞。

可她实在是太过恐惧,双膝直不起,直接扑倒在地,连带着姚静檀直坠朝下。

不断有打杀声自四周袭来,铁器冲撞在一处的声音似在磨刀霍霍,而她们则是待宰的两脚羊。

郑蓉琴跪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朝下落。

姚静檀焦急的观望了四周形势,即便此时亦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你别怕,我夫君就在这附近,他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咱们只要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就好......”

话音才落,忽闻身后有飞疾的马蹄声朝这边奔来,姚静檀回头看去,正见着一匹黑马朝着她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衣袂飘然,冠带随风而舞。看清来人,姚静檀唇角勾起,原本慌恐的神色有了片刻的舒缓。

孟砚泓一手持长剑,将试图拦他去路的人一一砍倒,一手勒紧缰绳腿夹马腹似踏光而来。

少时初遇他,也是在生命垂危之际,他就是这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单枪匹马却又浩浩荡荡。

姚静檀就这样望着他由远及近,心头似生起一团火焰,不觉润了眼眶。

她用尽全力将郑蓉琴从地上提起来,一阵疾风吹过,她清楚的听到缰铃声在耳边跳响,眼前是孟砚泓的衣袍刮过她的眼睫,下一刻姚静檀便觉着手边一空――是郑蓉琴的腕子脱离开她的手心。

那一瞬似短又长,她不敢眨眼,怕看不清孟砚泓的脸,眼睫只微颤两下,却亲眼见着孟砚泓在马背上弯身展臂,只捞了郑蓉琴在他身前,二人共乘一骑,远奔而去。

姚静檀一阵恍惚,脑子里‘嗡’响一下,而后好像一下子耳内失了音,除了孟砚泓坐下的马蹄声不绝于耳,旁的都听不到了......

四蹄脚底生风,卷着尘土迷住她的眼,杀的双目灼疼。

她此刻与之前的郑小姐一样,木讷的杵在那里,与眼下奔亡的百姓格格不入。

身后是乱军吹着口哨马蹄纷乱,眼前是孟砚泓带着郑蓉琴的背影越来越远。

明明身影已经远的几乎都要看不见,放在姚静檀的眼中却仍是那般清楚。

孟砚泓......

方才那人当真是孟砚泓?

她的孟砚泓?

“杀啊!”乱军的杀喊声响彻天际,震的人心就像是要碎裂一般,姚静檀缓缓回过头去,此刻看着他们的乱刀似一下子忘了应该害怕......

原来,真的死到临头时,是会忘了害怕的......

第10章 清醒

“杀啊!”来者嘶吼,似带了极大的怨怒,长刀高举,遮了日头的光晕。

一片寒光刺着姚静檀的瞳孔,这一瞬,她心内却无比宁静。

她知道她跑不了,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她便能同地上的尸骨一般身首异处,或许她的身板根本经不起这一刀,死状看起来会比那些人更惨一些。

又是一道黑影自南边飞来,直直穿透马上凶人的脖子,长刀像是零落般在凶人手下脱开,姚静檀只觉着颈后一紧,不知哪里来的大手将她拎走。

她只跟着那一股力道迅速离开,眼中是方才那凶人自马上坠落的场面。

脖子上的伤口似曾相识。

“三姑娘,是三皇子让我来接你的,此地不宜久留,快些离开!”耳畔传来的是护卫绅毅粗犷的嗓音,他手里正握着的那张牛角弓,像极了当初孟砚泓的那一把。

不大的栾城此时已经乱作一团,里面的人乱砍乱杀,已然成了人间炼狱,与孟砚泓所带来的护卫碰头,好不容易寻到出路逃出城去,张进宝也奔了出来,显然孟砚泓的人他未找到,脸上多处挂了彩。

姚静檀被他们塞上马车,这一行人兵分两路,姚静檀由张进宝带着几人护着送回京城,而绅毅则要带着剩余人马前去驰援孟砚泓。

慌乱间人还能保持平静和清醒,可当真离那栾城越来越远时,姚静檀却两眼一翻,在马车里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两日之后。

杏目微张时,入眼的是她闺房中深松绿的榻帐,耳畔有音,却是母亲的低泣声和二姐在唤她的名字。

“静檀,静檀......”二姐姚江雪声音极轻,似怕吓着恍惺未醒之人。

乌黑的目珠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转动,正投到二人脸上,停顿了片刻,黛眉一蹙,嚎啕大哭起来。

姚夫人忙上前去将女儿抱在怀中,两个人一起掉眼泪。

姚江雪则坐在一旁直拍胸口,“醒过来就好了,知道哭就好了......”

护送姚静檀的马车才回来时,姚静檀半死不活的晕在马车上,脸白如霜纸,偶尔睁眼看人,双眼却是直勾勾的,就像是傻了一般,无论怎么叫喊都没反应。

“雪儿,快去叫你爹和姨母他们过来看看,”姚夫人轻抚着姚静檀的发顶,心疼的说道,“你爹这两日吃不下睡不着,一直在门外守着,你姨母和你表妹跪在佛前一遍一遍的替你诵经,这下可好了,你可算是醒过来了......”

“母亲,静檀这才醒,还是先叫郎中来吧,她受惊太甚,一下子见那么多人,只怕是心力吃不消。”

“也好,你快去告诉他们,静檀醒了,也好让他们安心。”姚夫人催促道。

姚江雪点头应下,出了门去。

才醒时姚静檀心头还有些慌乱,可在闻到娘亲身上那一股好闻的味道之后一下子便安稳下来,她知道,她回家了,安全了。

无论何时,父母姐姐都会全心全意护着她。

她刻意不去回想之前在栾城发生的一切,将头脸深深埋入母亲怀中,低声喃喃,“母亲,我怕......”

姚夫人心头一哽,将女儿抱的又紧了些,“不怕不怕,我们静檀不怕,回家了,有爹娘和姐姐在呢,都会护着你的......”

她心头肉来去这一趟,怎么去的又是怎么回的,京城已经传遍了,她又如何不能知。

姚静檀先一步回来,孟砚泓后一步归京,栾城人祸当头,他带回来的却是郑家小姐。

在母亲的怀中哭了许久,她似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发泄了一通,这才终于平复下来,再离开姚夫人的怀抱时,眼睛已经肿成了烂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