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出去!”

“你别挤,这是我的位置。”

“诶你这人怎么插队啊!”

“什么时候到头啊…怎么排了这么长的队。”

本就混乱的人群更加骚动,这是通往西域的虎门关,只要过了这关,就算是真正到达了西北之地,火神庇佑之地。

这对经商在外的西域商人来说是闭着眼也能走的路,如今却不知怎的卡在了关口,青壮年在这三十多度的高温下还能撑段时间,可苦了那些老弱妇孺,滚烫的阳光似要将他们烤化,放眼望去,皆是愁闷苦痛的神色。

“都给我站好!别挤,一个一个来!”

“你,站住,带的什么东西?”

关口士兵拦住了板车,板车上的老头一脸惊恐,摇着手大呼道:“什么都没有!”

士兵一听,当下便冷了脸,吼道:“什么都没有你慌什么?!定是有鬼,拉开!“

闪烁银光的矛尖直指老头面门,吓得他跪倒在地上,对着这士兵就拜。

板车上的幕布被掀开,正如老头说的,除了一些竹木框子外,真的没有什么。

士兵骂了几句脏话,赶着把他放了过去。

在他对面的士兵已经忙活了大半日,看着后面望不到头的队伍,哀嚎道:“这一个一个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天黑了这都查不完吧!”

“是啊。也不知到那帐篷里的发了什么病,要我们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一个面容憔悴的佝偻妇人走了过来,看见远处的戈壁风光,她就像是看见了家乡一样,死灰般暗淡的眼神亮了一下。她激动不已,下一秒就想走出去。

“喂,没看见要检查吗?!”

士兵已经没有什么耐心,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让他生了一肚子火,对着同伴不显露,对着这些凄惨的老百姓倒是有了发泄的点。

“背上背的是什么!拿开!”

一个比老妇人还大的东西背在她身上,将她压弯了身子。她手臂后抱,像是在拖小孩的屁股,但这东西又被异常干净的白布裹着,怎么着也不像是有孩子在里面,不然早闷死了。

老妇和之前的老头一样,也是极为惊恐。可与他不同的是,面对士兵的询问,她一点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这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我要把它带回家。”老妇用嘶哑的嗓音说着。

士兵冒犯地扫视一遍,这人老得起码有六七十岁,身上满是补丁和污浊,头发扎在脑后,还算整齐,就是这一张脸实在难看,全是黝黑的褶子,老树皮一样挂在脸上。

他不屑道:“你都这样了,还能用这么干净的布包东西?老实点说是什么,不然我亲自动手!”

老妇见他要强上,不知哪来的勇气,用身子一下撞开了阻隔的矛杆,撒腿就跑。

“站住!”士兵赶忙追去,排在后面的人也没了抱怨,全都一声不吭地看着这幅画面。

“幺儿,我们快到了…你再等等,马上就到家了…”

“站住!听到没!”士兵惊讶这老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眼看着就要走到拐角处,他拿出背上的弩箭,大呵道:“军中有令,违抗搜查、强行闯关者格杀勿论,我看你往哪里跑!”

离弦的凶器以电光火石的速度飞向前方,可怜妇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这要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呃!”

弩箭贯穿而过,妇人原地弹了一下,后笔直地向前摔去。

人群爆发出惊呼声,这一箭,让他们看清了形势的严峻。

“靠…跑,继续跑啊!”士兵像是头一次体会到杀人的感觉,手还兴奋地直抖。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一定是偷运的禁物!亏你跑得那么快,早知道被发现就会没命了吧,呵呵。”

他连弯腰都不肯,就用矛尖挑断了绳子,再将白布掀至一旁。

“什…什么?”

“怎么可能,你…”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地上的东西,一股莫名的寒意直窜到后背,大热天也能把他冻僵在原地。

什么禁物,什么铜铁,被白布包裹着的,是一个带着花环的男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宛如出生的婴儿般蜷缩在一起,灰白的肤色,紧阖的双目,以及被老妇用来固定在背上的红带子…这是个已经去世的孩子,他身下压着的,是半分钟前努力带他离开的母亲…

士兵愣在原地,就在他不知所措时,身后传来一句女声:

“把她们安葬就不计你罪。”

士兵从未听过如此动听的话语,哪怕先前他还在和同伴抱怨这位大人。

“是、是!小的这就去做…”

女人看着母子尸身,凄然的神色中又有一丝早已预料的无可奈何。

两日前,西北边军收到八百里加急密令,要求虎门关全员戒备,彻查铜铁,凡事有携带来路不明金属出关者先押后审,闯关者格杀勿论,若有遗漏闪失,陛下将彻底清扫西北边军,主要人员无论军职高低,皆以叛国罪受理。写信之人是当朝国师言喻之,收信之人便是前长远营队长,现西北边军大统领、虎门关镇山将、“铁娘子”许云。

看到这份信时,许云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格杀勿论…哼,能做出这种没心没肺的决定,这老什子国师可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虎门关自打开关以来,没有一刻是不在为西北百姓考虑。只要签字画押,再小的商队也能在边军的保护下安全抵达中原,那些回西域的更是优待,不光分给他们行路用的食物,还以最低的价钱收购他们卖不出去的商品,要么转回中原,要么留在军中消耗。总之,从没有过今日这种惨剧…

许云暗自摸了下她的右侧,原本应该掩着右臂的披风如今变得空落落的,风这么轻轻一吹,断面就隐隐作痛。

排队出关的百姓至少还有千余人,惨剧恐怕还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