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哪里知道,凤仙到底是知道了,这事儿是杨胜说的。他作为千夫长,又是崔如柏老丈人,自然知晓这回崔家兄弟受了重伤。他想着,日后儿孙到底是要仰仗崔家兄弟的。他就吩咐老妻,买一只鸡,一对猪脚,他和老妻两个带上三个儿子去看一看崔家兄弟。
凤仙听了,咬了咬下嘴唇,她没有几个钱,可是爹爹都说二郎伤的重,要备礼去看望,只怕不是以往受的轻伤,她也想去看看二郎到底如何了,伤口还怎么样了,可想也知道,爹爹不会带她去的。
未婚夫妻可以一道出去玩儿,可是没结亲之前,最好是不要上婆家门的,这是风俗,她爹肯定不可能为了她破例。可二郎待她这般好。
她开了钱匣子,数了数钱,数来数去也就不到五两银子,若是真的伤的重了,怕是连一副药也不够的。
她瞒了嫂子,出去在西山大营家属区的街道上买了一副龙骨,又买了一钱半的枸杞黄芪。她就花了足足一两银子。
拿了炉子到屋里炖了半晚上,拿食盒装了,托了母亲替她给二郎。
"我实在没甚么能给他买的,可是他待我那般好,我不能甚也不为他做的。娘,您帮我带给他罢,不要说是我买的,就说是家里炖的,这样,爹爹不会怀疑的。求您了。"凤仙一求她,杨太太就答应了。她是个十足懦弱的女人,可她也十足的疼爱孩子们。这是女儿的一片心意,自然她要替女儿办到。
果然杨胜瞧见这个食盒,就问:"这是?"
杨太太手心冒汗,但她还是笑着说:"是我买的龙骨,女婿伤了骨头,总要吃些汤补一补才好,叫凤仙炖了三个时辰的,也算是凤仙一片心意。"她深知丈夫多疑又刚愎自用,要叫他相信,只好真假掺半的说。
果然她这样一说,杨胜就点了头,是他叫老妻准备的礼物,准备了汤叫凤仙熬,也做的妥当。
"是你想的周到,凤仙不好去,但有她熬的汤,亲家也念一念凤仙的情面。"杨胜此次去,也不仅仅只是关心女婿,更重要的是想走一走亲家大哥的路子,瞧着能不能把儿子们至少调一个调到他那儿去,他那儿差使多,赏钱丰厚,又能得到锻炼。不过,他和崔大郎没甚么交情,只好借着去看女婿的份儿上,缓缓的提起来。
果然他猜的不错,他一提起这个话茬子,崔如松就不接话。实在是杨家三个郎君,本事不大,却十足的糊涂,他这麾下瞧着赏钱多,可是也危险得很,年年他手下的兵都有不少的死伤,这是自家亲戚,要是真的死了,他可是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子!
他虽不接话,但态度是温和的,这叫杨胜看见了一丝希望。本来他也没想着,崔如松一次就答应了他连崔家本家的崔如林几个都没拉拔进去呢,不过是弟弟的舅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第72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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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松受伤的事情通过杏花到了霜降这里,她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吩咐杏花去买办一些补药给他送去。自己则打包了另外一个包袱:是半斤的燕窝子,一斤阿胶糕,一包参粉红糖糕。
这是给姐姐元娘的,参粉红糖糕,并不是用米面做的,它可能更像是糖块的形状,是拿了红糖,人参粉,枸杞和红枣熬成的方形凝固糖块状。是济世堂新出的妇人产子后养身子的产品。
先前嫂嫂朱氏生了二哥儿,苏氏就去济世堂给她买了好些来,每日拿温水化开,或是拿了去煮个糖水蛋也好,就这么着吃也好。这对朱氏的身体很有好处,故此姐姐元娘生孩子时,朱氏才能一口气拿出来。
霜降并未成婚生育,补品补得过了头也并不是甚好事,故而她没吃过这参粉红糖糕,可是嫂嫂朱氏说吃了好,她也觉得嫂子如今气色是好,恢复的也快,或许真的有它的功劳。就叫杏花去买了些来,给姐姐补身子。
林氏药铺是济世堂东家的另一个铺子。这家铺子同济世堂是专门负责诊治病人的不同,它只负责售卖药材,包括济世堂老大夫们研发出来的药丸药膏以及一些补品。
她叫杏花把给崔如松兄弟准备的补品拿去给崔安,自己则包袱款款的去瞧大姐姐元娘。
元娘出了月子,苏氏疼爱她,常常给她送东西来,她自己又管着家,鸡,猪脚,鱼,这些东西自来就没断过。都是梨花天不亮就爬起来,到市集上头精心挑的最好的家禽,然后回来拿砂锅炖的烂烂的,给她补身子。
包括几个妹妹合起来给她买的桂圆红枣红糖,吃的元娘出了月子,人反倒胖了两圈儿。
小哥儿乳名叫做严哥儿,是罗云取得,他希望儿子能做一个对自己严格要求的小郎,长大有一番出息。这名字并不难听,元娘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虽然姨妹来了,但是罗云并没有时间招待姨妹,他得去看铺子。但这是他娘子的亲妹妹,所以他也很客气 :"三妹妹今日就在这儿用午食罢,也好陪着你姐姐说说话,我叫梨花多整治几个好菜,你们姐两个好好聚聚,前些日子元娘不得出月子,闷得很呢。"
他既这样说了,霜降本也想同姐姐多待一会儿,她就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夫啦。我也想同姐姐多待一会儿呢。"
罗云点点头,把梨花叫来,摸了二两银子给她:"三妹妹要在这里用饭,你拿了银子去,瞧瞧集上有甚好菜,也买些回来招待三妹妹。若是不够,就叫你家奶奶从公账上再拿些。我和爹爹今日在铺子里吃,席上就不必打算我们的了。"
梨花接过钱,点点头:"小的知道了,到时还是叫秦妈妈送去就是了。"
罗云"嗯"了一声,就急匆匆的拿上褡裢,去铺子里守着。罗家杂货铺不如沈家布庄赚钱,罗家父子也不如沈家父子有经济头脑,所以他家的铺子如今是吃喝有余,但扩张不足,也就没有雇伙计,都是父亲罗满成和罗云两个看守铺子。
严哥儿如今是在元娘房里小摇篮睡着。小家伙长了一个月,褪去了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红皮肤,变得白嫩可爱。元娘把他哄睡着了,就跟霜降说话。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月子里,大家都要她好好养身子,梨花跟了她那么久,早就知道一应日常安排怎么做。偏她闲不住,给妹妹做了身衣裳,叫她来看。
这是一条百蝶洒花裙子,鹅黄色的缎子做的,元娘绣工算不得好,可是针脚细密。
"大姐可真是!人家都说坐月子要好好将养,少动针线的,你倒又偷偷摸摸的给我做甚裙子了?我哪里就缺裙子穿了呢?"霜降埋怨大姐。
元娘笑了:"往年我每季都要给你和五弟做衣裳的,这半年怀着孩子不得空,坐月子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做了条裙子。五弟也是要成婚的人,他的衣裳,就拿给他娘子做去罢。"
又催促妹妹换上:"我瞧瞧合不合身?我隐约瞧着你像是长高了些儿就做的长了两寸,也不晓得合不合适。"
霜降只好去了屏风里头,换了裙子出来,果然合身。元娘满意笑着:"我就说了,我妹妹穿甚都好看!"
"大姐可再别做了,你刚生完孩子,本来身子就亏空,应当好好养一养,把身子养回来才是。阿娘总是说,月子里动针线伤眼睛的。"霜降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元娘笑着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就好像她未出嫁时那样,和霜降两个玩闹时的孩子气。
可一扭头瞧见摇篮里的严哥儿,霜降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严哥儿都那么大啦,大姐怎么可能还是在家做女郎时,十几岁的模样呢?
元娘又道:"再过一个月,就是五弟妹进门的日子,我想着给新妇的见面礼,就预备一对银树花钗,你瞧着会不会简薄了些?"
她一面把那个盒子打开,示意妹妹看,一面说:"实在是三弟妹进门时,我就送的是一对银镯子,到了五弟妹这里,虽说家里是越来越好了,可总不好是越过三弟妹去。可这钗子差不多,我又怕五弟妹觉着简薄。"
那对钗子是做的一树桃花的模样,底下略有些流苏坠着米珠,瞧着价值同朱氏进门时,元娘给的见面礼一对莲花银手镯差不多,应该都是二十两左右。
以前这份礼物,元娘出的并不亏心,盖因那时沈家虽说是小富水平,可并没如今这样的条件,一对银镯子,已然是不轻的礼物了。
但现在的沈家在西市,坐拥着一座两层楼六个开间的布庄,雇着十来个伙计,家里也是呼奴使婢的,元娘就觉得这礼物有些拿不出手。
"这礼没甚不好的,大姐姐放心好啦,"霜降道,"你没见过五嫂嫂,她是个极其温婉的小娘子,再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何况若是送的重了,三嫂嫂那头可怎么好呢?三嫂嫂的心思,与五嫂嫂是有些不同的。"
霜降的话说的委婉,但元娘听明白了。霜降跟许元娘接触过一段日子,这位许元娘,定然是一个很温和的女郎。她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朱氏,虽说霜降和元娘跟她关系都还不错,也不得不说一句,她是个十足好强的妇人了。
她永远知道甚事情该做甚事情不该做,也很看重长媳的地位和权力。她能够对着苏氏低头,是因为苏氏是婆母,她娘家不得力,三郎虽然也很喜欢她,但是他不会因为婆母为难自己而去苛责婆母这个男人是典型的封建家长,他只在乎家里的大事,而内宅里的事对他来说都算是小事。他又是长子,自觉就要孝敬父母友爱弟妹,至于他的娘子,忍让一下又怎么样呢?家里最终还是要交到他们两个手上的呀。就因为了解三郎,她从不做忤逆婆母,苛待小姑的事情,但进门的弟媳若要她忍让,那是再不能的。
因为三郎不在乎内宅里的事情,但她在乎,她如今的忍让,都是为了婆母能够放心的在年老体弱之时把管家权交给她,所以她不能容忍再出现一个小刘氏。她不会,也不能沦为王氏。
对于这个要进门的五弟妹,朱氏表现出了极大的注意。霜降也能感觉得到,原先朱氏对她虽说好,可也没有这样常常刷好感的地步,也不会常常把禄哥儿送去给婆婆苏氏。元娘怀孕时她也远远没有她生孩子这般殷勤。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元娘要进门了,她希望哪怕跟五弟关系更好的三妹,也能念着她的好,站在她这一边,她希望婆婆苏氏因为喜欢禄哥儿而偏向她,她也希望大姑子元娘不要因为疼惜幼弟而偏帮许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