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实话,要不是五郎做死人生意,五郎的条件,就是许元娘她爹在时,那也高攀不上。可是五郎做死人生意,一般的小娘子家都嫌弃晦气,又害怕那一屋子棺材纸钱,这才轮的上许元娘。否则,哪个媒婆敢提她?苏氏不把人请出去才怪。

许元娘也算是一个清秀佳人,只是荆钗布裙站在那里,也能赞一声清秀婉约。很难想象三年前一个十二岁的女郎是如何以她柔弱的肩膀撑起来一个家的。但她确实做到了。

末了,崔如松告诉他,虽然许元娘没有嫁妆,还有寡母幼弟,但是为人不错,邻居左右都是夸的。五郎做这个晦气生意,结亲的人选有限,与他家里也并不差钱,与其选一个家里过得去,可是人不算好的小娘子,倒不如选个为人好的。站在朋友的角度上,他觉得许元娘配五郎不错。

五郎看了信,心里就有数了,苏氏再提起来时。

他就说:"阿娘,这门亲事我应了。您替我去提亲罢。"

苏氏也就笑着点头,其实她心里未尝好受。

五郎和三郎,算得上是所有沈家郎君里头最有能为的,可是他就因为做了棺材生意,导致只能娶这样一个家贫,负担大的女郎。她未免替儿子觉得不满。就是沈家之前没起来的时候呢,也不一定能跟许家结亲。

丧父,就意味着,不仅五郎不能从他的岳家那里得到任何的帮助,而且还得不停的帮扶岳家,直到许二郎长大成人,自己能养活好自己。

苏氏愿意给大儿子娶朱氏。是因为朱氏只是丧母,可是父亲还在,那就意味着,即使朱家还有年幼的娘子郎君,可也不会是三郎的责任,更何况,朱家就三个小娘子,大的二的俱已嫁出去,老三招赘,三郎作为姐夫,最多给一份厚厚的添妆就是了。在负担不大的情况下,朱氏的能为又胜过其他的同时期能与三郎论婚嫁的小娘子,苏氏当然能做主替儿子低娶。

可许元娘却不是,她本身就是一个麻烦。长姐如母,她即使嫁进来了,她能放得下她病弱的母亲,年幼的弟弟吗?

苏氏再不满也不能阻止儿媳妇帮扶娘家,因为她娘家太弱了,又是血缘至亲。她怎么能能要求新妇进门就和娘家断绝关系呢?那就太无耻了。

可是五郎的买卖就是一个大拦路虎,既然不能门当户对,愿意凑上来的小娘子都有各的不妥。她也只能从一堆烂苹果里头挑一个不太烂的苹果。至少她家如今不缺钱钞,就是拿些钱去补贴也就算了,总要人好才是最主要的。

苏氏长叹了一口气。儿子的事情先办起来吧,女儿的事情更需要慎重,也就放一放再说。

毕竟这世道到底是郎君们占了便宜,女儿家一嫁出去,娘家就是管的也很有限,这是女儿一辈子的大事,她不能不多想想,多看看。

拖了陈媒婆去提亲。那边果然一口就答应。

约定了这个月十五去下小定。苏氏就去约了刘氏和周氏。她们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到场。

刘氏周氏与苏氏感情不错。当着她的面都只说恭喜,可背地里都替她和五郎可惜,好好的郎君,因为做了这么个买卖,就要低娶。不是说不能低娶。其实百姓们都有一句话,叫做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就是女儿嫁的越好,日子越能过得好。可儿媳妇最好是低娶,才能进门恭谨的侍奉夫郎与公婆。

但是,低娶也是有个度的。就像县太爷家的儿子不会去娶村里佃户的女儿一样。

如果两家经济条件差距太大,自然就做不成亲家。当然,或许纳妾和续娶能行,但是原配嫡妻,往往不会和夫郎家差距太大。

许家的条件,不要说是沈二郎家了,就是苏氏娘家也得想想再说娶不娶。

刘氏要强,看着妯娌就吃了这个亏,回头就决定,唯一的女儿二娘的夫婿,定然要挑条件最好的才是。这样女儿才能不吃亏,也不叫人笑话嫁的夫郎不如元娘和其他姊妹。

二娘如今也有一个陪嫁丫鬟,元娘成亲之后,看着霜降也有了贴身女使,刘氏和周氏也不约而同的给女儿买了一个。同是一家子姐妹,家里也不是拿不出这份钱,怎么好叫元娘三娘都有,自己的女儿却没有呢?这不是叫人笑话?

二娘的就叫了桂圆。二娘识字是她娘刘氏教的,刘氏识字就不算多,不如苏氏是正正经经的读了两本书的,她就是会一个女儿经里头的字。她认识的字有限,自然她教导的女儿二娘认得字也有限。市井人家也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娘子们,给女使取名字要花呀月呀诗呀琴呀甚么的雅致。

二娘看见桌子上有一盘桂圆,也就随口给女使取名叫桂圆。

四娘的女使叫蝴蝶。四娘爱吃,蝴蝶酥是她最喜欢的一样点心,不过不好给女使叫蝴蝶酥这样的点心名字,就叫了蝴蝶。

二娘和四娘自元娘添妆礼后,就有些不对付。其实最开始就是二娘不满四娘送了厚礼却不告诉她,要是她没有临时起意换礼物,可就出了大丑。

二娘性格像极了他娘刘氏,要强好面子的很。她自觉四娘对不住她,明里暗里就有些挑四娘的不是。四娘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也不是个软柿子沈家的娘子们,就没有一个软柿子。

二娘既要挑她的不是,她也回了回去。二娘想,是你先对不起我,我不过出出气,你不跟我赔不是也就算了,倒还针对起我来了。

四娘就想,我又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平白无故就挑我的刺,我凭甚么要让着你?

两个都觉得自己有理。霜降有心调和,可是两个都不肯说为着甚别苗头。

二娘是觉得,这事儿不好跟霜降说出口。毕竟她怎么好说是因为大姐添妆礼,四妹送太厚了?还是说她原本不想送那么厚?那都是得罪人的。她已经跟四娘不对付了,不能再跟三娘也不好。何况,她与三娘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学针线,虽说八岁过后在一块儿学的就少了,可是姐妹里还是与霜降最亲近。

四娘是根本不知道二姐为甚针对自己。她只是气哼哼的觉得,她平白受了委屈,还不让她怼回去了?

两个都不肯说,霜降纵然聪明也是一头雾水,只好两头说好话,两头调和。

倒也有些效果。虽说二娘四娘私下还是不对付,可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子,一见面就怼起来了。

第35章

其实细细说来,二娘和四娘与霜降岁数差的不大,不过也就是一岁的差距。同一时段议亲,因着父亲的缘故,她们其实是有点吃亏的。

沈大伯性子稳重,做生意一味求稳,至今也是做着那几个酒楼的贩菜生意。温饱有余,要说富足却是远远不够。

沈三叔做的猪肉生意,虽说是比前些年扩大了些规模,但肉价的利润怎么可能和衣料的利润相比?再一个,的确沈三叔不如沈二郎有生意头脑。

同是一家子姊妹,但是因着家里经济条件不同,女郎各自的条件不同,择婿的范围也就不同。

霜降爹爹哥哥都是邻居们口里打趣时说的钱搂子,很有些生意头脑。家里一日比一日富足起来,自己又有一手好绣工。比起两个堂姐妹来算是拔了头筹。

二娘年岁大些,议亲比霜降就早些儿。早先没听苏氏说起霜降的议亲对象倒好,一听苏氏说起来议亲的是原家,黄家和崔家。刘氏再去看手里女儿的议亲对象,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早就说了,她好强,要面子。她能承认丈夫不如二弟会挣钱,可作为一位母亲,她必不肯承认自己的孩子就比别人低一等。

她脾气一上来,就推了媒婆的提议,只是说还要再看看好些儿的郎君。

她这样一说,媒人们还有个甚不明白的?无非就是嫌弃如今来议亲的小郎君不好罢了其实叫媒人们来说。差不多就行了。过于高嫁,看着面子是有了也能穿金戴银穿绸吃油的,可是里子不好受呀!

元娘和朱氏就是个例子,朱氏高嫁,总得看着两重婆婆和小姑的脸色,生了儿子是不比以前小心翼翼了,可是家里的事,苏氏说了她就必定照办,为的是甚?娘家不硬气,站不起身子。她就是受了委屈,回去说了,她爹除了干着急,能上门来说说话,还有甚办法?她娘家弱呀!

元娘一进门就敢跟婆母小姑唱擂台戏,凭的是甚?还不是她有个好娘家?人就硬气,就敢跟婆婆对着干。

刘氏一味想女儿高嫁,可也不想想看两家如今的差距。

沈二郎的布庄,两层楼,六个开间,雇了十个伙计,沈大伯呢?还得天不亮就起来去贩菜,赚辛苦钱。

家里条件就注定了,想和沈二郎做亲家的人家,不一定愿意和沈大伯做亲家,可是愿意跟沈大伯做亲家的,一定全愿意跟沈二郎做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