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韩将军眼里，更看重的还是崔如松。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崔如松稳重，而左校尉的打法太过猛进，颇有些不要命的冲劲，战果倒是很好，但伤亡也多。崔如松稳扎稳打，虽然有时拿下敌人时间会用的比左校尉久一点，但崔如松手下的兵士们的伤亡率一直都是全营最低的。

韩将军多次要左校尉跟崔如松好好学一学。西山营要战果，也要尽力保证更多兵士们的安全。可左校尉急性子，他总是脑子觉得明白了，下回要稳扎稳打一点儿，可一旦到了战场上，就想速战速决。他这毛病不改了，即使韩将军也很喜欢他，但不是没人可以领兵的时候，韩将军也不太敢派他出去出任务。实在是当年刘将军和老国公的教诲言犹在耳："为将者，手里捏着数万人的性命，每一条性命都非常珍贵。"

他自己也很痛苦这个毛病，也时常提了东西去像崔如松请教。

韩将军叫他两个一路，除了混功劳，也有叫左校尉跟着崔如松多取取经的意思。

左校尉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但韩将军想，只要把谋略补上去了，他手上又是一员大将!

崔如松深知，他们做武官的，将领的一个命令不对，手下就会有许多条性命为此付出代价。他也并没有甚么觉得教会了左双鸣这个徒弟，就饿死师父的道理。大家都好，那才是真的好。如果西山营将领内斗，也不需要西越了，最多二十年，西山营就再也护不住蜀州百姓了。

他不藏私的教，左双鸣也很感激他，连口中喊的崔统制都渐渐换成了师父。

韩将军很高兴地把这个师徒名分给敲定了。他盼着西山营越来越好。

走了二十天，到了京都，圣人召见了他们，年逾五十的圣人，亲眼看见了孙儿孙女的棺椁，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九皇子是丽妃之子，丽妃一向得宠，他也对这个孩子颇多宠爱，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谋反。九皇子聪慧，可没有容人之量，太子一向稳重能干，又是皇后所出，圣人从没想过废太子这件事。他想着，等几年，给九皇子封一个好封地，也算全了一番父子情谊。可他竟然谋反!念着父子情谊，他并没有对他的妻儿如何，甚至还给了他长子一个侯爵。

可谁知道，到底是亲父子，戾侯仍旧谋反，如今，丽妃这一脉，是一个子孙也不剩下了。

丽妃年过四十，在这个七十就算老寿星的年代，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她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孙子孙女，都没了。哀莫大于心死，戾侯起兵造反那一日，丽妃老泪纵横，哭够了，就打发走宫人，割腕自尽。

都说天家无父子，可圣人老了，越是岁数大了，越是容易回忆过去。可当年那个伏在他膝头孺慕地看着他的孩子，早已灰飞烟灭了。

圣人浑浊的眼睛里都是惆怅，可一睁眼，他又是那个圣明的君主。

"好，大家都有赏赐!崔如松？朕记得你!前些年西越进犯，你也立了大功，当时你们刘将军本来是给你请封的从六品，朕看你年岁还小，怕你骄傲起来，就压了一压，如今你果然不辜负朕同刘爱卿的期望!好!"圣人满意的拍了拍崔如松的肩膀，"既这回也立了功，朕就把原先压了你的品级也补上去，就升你做五品罢!可不要骄傲自满啊!朕还盼着你们这些良将镇守边境，保我大祁岁岁常安呢!"

崔如松大喜过望，跪下磕了一个头："微臣谢主隆恩!请圣人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护卫蜀州边境长泰久安!"

左双鸣也升了一品，是为从六品统制，刚好接他师父崔如松的位子。

这拜师是口头拜了，不过，时下讲究天地君亲师。师父地位很重要，他是第一回 拜师，崔如松也是第一回收徒，两个决定回去也该摆一桌，行了拜师礼才行。

对此，韩将军很高兴："好!等哪日拜师礼，你们也给我送帖子来，我一定去。"

韩将军还有两年任期满，故而，圣人只是赏赐了金银珠宝，并未提升官品，而是要等到他回京述职之后才会一道论功行赏。

不过他父亲如今是一品骠骑将军，这不是虚职，而是真的要管理军队的。一品将军共有三人，骠骑将军，骁武将军，虎威将军。分别管理左中右三军，而六位二品将军则是他们的副手。

圣人不会允许父子同管一军的，所以，要么老韩将军退下来，要么，小韩将军不升职。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如果不升职，就要继续做主将。韩将军心里有数，他爹还年轻，也比自己更得圣人信任，他自己比起老韩将军来说，的确欠缺的多，所以，他应该会在职位期满之时，递折子申请连任蜀州主将。

如果不出意外，圣人会批准这个申请毕竟他在蜀州做的不错，而蜀州，郊州等三州一向是要塞之地，圣人派去的主将都是自己信任的，而且有几分真本事的主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接替小韩将军的人，就算连任也不是不行他爹娘爷奶一大家子都在京都呢，也不由得他不忠心。

小韩将军自己也很喜欢蜀州西山营。尽管边境的确不如京都繁华，但也少了几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倒也没有甚么不能升职的不满。毕竟他爹可是三位一品大将之一呢。

他们在京都呆了五日。第一日面见圣人，第二日接圣旨的赏赐，第三日面见太子，太子是储君，他们立了功，圣人都见了面说了赏，太子爷也必须紧跟皇帝爹的步伐。不过他可就没权利给他们升官了，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银珠宝，见面勉励了几句。

第四日第五日等着大理寺的交接。第六日一早，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来时大家轻装简行，回去时，这一行人带了足足十几个箱子的赏赐当然，不全是给他们的，还有其他人没来，但是也立了功的武官们的赏赐要带回去。不过，还是韩将军，崔如松和左双鸣三人是最多的。这么多的东西，走的当然很慢，或许得真的足足一个月才能到家了。

可算能回家了，崔如松高兴坏了，一路上嘴角都没下来过。

韩将军取笑他："要回去见你夫人了，你这嘴角啊，都没下来过!"

崔如松没理他，心里却是着急。这么慢，该不会真的回去，霜降就已经在坐月子了罢？他还是想陪着她。尽管他不能替她生孩子，可他希望自己能陪着霜降。

终于，十二月三十一日家家都在准备过年的那一天，崔如松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了西山营。

韩将军也累了，就大手一挥，叫他们带着自己的赏赐回家去，人没来的，也叫了人按名册给人送去明儿就要过年了，他也可想他的妻儿了。没空跟这群大老爷们儿说话。要有话，就等五日后，假期结束再说。

崔如松高兴坏了，等韩将军一走，他就同新收的徒弟告了别，拉着自己那两个箱子的赏赐回家。

刚一回家，他就看见家里忙慌慌的，崔平抓着稳婆的胳膊急匆匆往里头冲，崔如松心里一个咯噔莫不是霜降要生了？

他快走几步，到了正院，苏氏一眼就看见了女婿："大郎回来了？这可巧了，我们霜降刚发动，你就回来了，这孩子倒也知道挑时候!"

崔如松点点头，对苏氏行礼："我不在家，一切都有劳岳母大人了。"

苏氏摆摆手："这哪里值得你谢我!你和霜降好好的，我这做娘的，心里就高兴了。好了，我不同你说了，你自己找地方坐会儿，霜降这里我可放心不下。"

说完，她就急匆匆的走了。苏氏很高兴，女婿回来了，女儿心里也安心些。

第141章

霜降在里头汗如雨下，只觉得好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似的疼，元娘一面给妹妹擦汗，一面握着妹妹的手安慰她："不怕啊，大姐陪着你呢。"

元娘自己生过两个孩子，还有一个是难产，自己当时觉着挺一挺就过来了，可看着妹妹这疼的嘴皮子都咬破了模样，她就忍不住心疼。

霜降听见了崔如松的声音，可她现在实在是疼得很，分不出心神去问，是不是崔如松回来了。她只想着，赶紧把这孩子生了，她实在是疼的紧

稳婆怕她疼的神志不清了，就放大了声音说话："崔大夫人，老身说的话，你可听仔细了。您这宫口开得差不多了，马上小郎君或是小娘子就要出世。您可得跟着老身说的做，调整呼吸，老身说用力，您就使劲儿，老身说松口气，您在稍微的歇口气，您可记住了？”

霜降忍着疼道："您放心，我都记着的。"这可是关乎生死的当头，霜降敢不仔细？

稳婆听罢，点点头，继续把头埋下去查看情况。

倾耳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只听得稳婆，女使等人说话，却不见霜降的声音，崔如松慌里慌张的拉着丈母娘苏氏的袖子问："娘啊，霜降，霜降怎么没声啊？"

苏氏好笑的把袖子拽出来："谁家生孩子大呼小叫的？都得听稳婆的话，保存体力好使劲儿呢!你别担心，她大姐在里头看着呢。"

苏氏不是不担心女儿，可女婿已经慌成个软脚虾了，她得稳住才行，要是她也慌了，这蹩脚女婿说不定真以为她家幺女有了甚么三长两短呢。

二娘裹着一身皮子衣裳，急匆匆的走来，后头跟着捏着汤婆子一路小跑的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