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律是一个多小时后回的前院,换了衣服,高领的毛衣。
高越没多问,悄声嘱咐保姆晚上熬点补气养肾的汤。
晚饭的时候安卿挨着时律坐,始终默不作声的低头吃饭。
饭后时律接了个电话,是前姐夫盛良海打来的;两三分钟的通话,拎起大衣朝外走。
时韶印把他叫住:“跟我去茶室坐会儿。”
不知道他们父子去茶室谈了什么,李连军在门口不断的踱步,季平笔直的站着,显得沉稳许多。
喝完药的安卿朝茶室方向望了眼,刚好看到时韶印在拍桌子。
嫁进时家这么久,安卿从没见时韶印对谁发过这么大的火,时律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坐在那里没半点反应。
是从湖州回来后,无意间听到高越数落时韶印,安卿才知道那晚时律接的电话是盛良海打来的。
时韶印发火是不让时律插手盛家的事。
高越数落时韶印不该冲儿子发火,“时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打小就跟良海这个姐夫亲,过去良海也没少帮他,这种关头你让他不要管,他成什么了?”
“良海那堆烂摊子不是他能管得了的!”时韶印忧心的说:“安康升那边还没个信儿,良海这边再爆点雷,他刚上去就得被弄下来!”
“你知道他得被弄下来,你当初还同意他俩复婚?”提起来这个高越就来气,“我跟小天儿在加拿大,你在江城也不拦着点,复婚后才通知我得回来参加婚礼。”
“复都复了,你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能复就能离!”
时韶印用沉默回应,安卿大致也听明白对于她跟时律的婚姻,这两位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又听到高越说:“江永庆他儿子不正在准备办离婚把老婆跟女儿送加拿大?”
“你都听谁说的?”时韶印明显没了耐心,“早就跟你说过少打听北京的那边的事。”
“安康升靠的就是江永庆,江永庆这次要是真倒下了,安康升也得栽进去!我又不是真想他俩离婚,我的意思是他俩可以先把这婚给离了,俩人还是继续在一起过。”
“时律能同意?”
“这有什么同不同意的?都什么时候了?”高越急了:“良海那边早不暴雷晚不暴雷,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暴雷,你当我这个妇道人家是真不懂?他们不就是准备先拿良海开涮给咱们提个醒?要是咱们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下一个就得弄咱们时律头上!”
盛良海那边具体出了什么事,安卿之前没有关注;她没有什么朋友,商圈里的各种消息之前都是向宁致远打听。
在湖州待了两天刚回来,宁致远的结果估计还没出,来前听到时律在打电话催。
通过高越跟时韶印争吵的对话,安卿心里也有了数:看似平静的生活,实际上早已随着她爸安康升被带去苏州后就开始了暗潮涌动;盛良海公司的暴雷,很可能是有人为了针对时律这个市长才引爆的线。
早不爆晚不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爆,背后人的目的可想而知。
安卿决定去孟家一趟,她不想自家的事再连累更多人。
看到她登门,孟老似乎也猜到她过来的原因。
不像过去先准备茶水,孟老留她吃晚饭,“我给时律打个电话,让他忙完直接来我这边。”
安卿拒绝了:“您别让他过来了,中午从湖州回来就去开会了,不知道开到什么时候呢。”
“去湖州了?”
“那边有个项目,得经他审批才能落实,他不放心下面人的调查结果,非要亲自过去瞧眼。”
孟老听后面露欣慰,“那咱们俩就出去吃,还去之前那家茶馆。”
去的路上孟老对水杉林那家茶馆一顿夸,还说没事的时候经常过去坐会儿,随口再问安卿一句:“有没有问过时律?那店的老板是谁?”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跟薛泽已有一年多没联系,安卿时刻牢记不能暴露他的身份。
“盛家最近的事儿你听没听说?”
从茶馆老板的话题突然扯到盛家,安卿隐约间觉得孟老已经知道些什么,她不敢过早的下定论,摇了摇头:“您是说哪个盛家?”
孟老笑了:“卿卿你变喽,连孟伯伯我都开始瞒了。”
“不是要瞒您。”前面就是水杉林小道,车子无法进入,安卿先找停车位把车停下:“您之前不是常跟我说做人首先得信守承诺,做不到的可以不应,应了就得做到。”
“理是这么个理,但也得看什么时候。”等她把车停好,孟老才又继续:“你爸被带走刚一个来月,江城这地儿也不大,都知道盛家的公司有财务状况也不是一两年了,偏偏这个时候各银行催着盛家还款,你觉得会是巧合?”
安卿只好坦白:“其实我找您就是想跟您聊这个。”
……
茶馆二楼,窗外是橙红色的水杉林,冬季湖边湿气大,远处群山雾气腾腾,远远望去恍若仙境。
听完孟老分析盛家暴雷的原因,安卿已经无心欣赏风景,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样:盛家是上面人故意点的线,专门用来提醒时律不要再自不量力。
如果时律还不听,不止盛家,时家也得受牵连。
“我爸估计还在垂死挣扎。”安卿的眼里没有了光,“您觉没觉得?不管我们这些人为他做什么,其实都是徒劳。”
“徒劳也得做,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孟老喝口茶,长叹口气,“只希望他能看在时律这个女婿的份上,在里面少耍点小心思。”
“孟伯伯您跟我说句实话,您是不是挺后悔当初撮合我跟时律的?”
“你要是到了这种关头拎不清的埋怨时家那边不让时律救你爸,我肯定会后悔。”
“我想先跟时律办离婚。”
“你觉得时律会在这种关头跟你离?”孟老不忘提醒她:“要真离了,你爸可就一点转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