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女这幅卖乖讨好的表情,裴越心下一阵好笑,面上却佯装出受伤的神色:“是你很难受吧?”
那还用说?郗则韶心想。
实际上,在察觉到她向来清爽干净只有檀香或是龙涎香味的丈夫身上有些不太美妙的味道时,她已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个……”少女飞快地眨了眨眼,疯狂思索着措辞,“浑身都是汗,我们俩都不舒服呀……”
裴越闻言哼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跟着侍女往盥室方向去了。
郗则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仿佛也被沾上了男人的汗味,连连蹙眉。
挽星见状掩唇偷笑,抿着嘴道:“热水一直烧着呢,小姐也去洗一洗?”
郗则韶自然不会推脱,去了另一间盥室,简单沐浴一番,回到内室趴在榻上,翘着一双赤裸的小脚,一边等裴越,一边看话本。
少年进到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女那玉白纤细的小腿,在床上荡呀荡。裴越心中蓦地一阵柔软,只觉忽而明白了何谓‘娇妻’。
“在看什么呢?”他走过去躺下,又十分顺手地将人揽进怀里。
郗则韶将话本名字给他扫了一眼:“甘肃这边的民间故事。”
“哦?讲的什么?”
“凄美的爱情故事?”郗则韶合上书页,回忆着总结,“讲的是两百年前,中原战乱,波及四方,也影响到了这儿,那时候还叫做甘州。”
“一个自小在寺庙长大的男子,不忍佛门经典毁于战火,便整日在洞窟外,一边抄经,一边守着洞窟,不让坏人靠近。”
“住在洞窟附近的姑娘敬佩他守护佛法的心意,便时常给他送饭。日久天长,两人渐生情愫。”
裴越“嗯”了一声,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女嗡动开阖的红唇,心思有些漂浮,“然后呢?”
“然后男子被流箭射死了,姑娘便代替他,继续守护着洞窟。”
“嗯……”这故事如此急转直下,裴越一时竟有些茫然,“凄美在哪?”
郗则韶甩了他一个‘你没有悟性’的眼神:“‘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虽然姑娘并不像男子那样深谙佛法、热爱佛学,可她爱屋及乌,在爱人逝世后,接替他守护心爱的洞窟,这难道还不够凄美么?”
“呃……”裴越摸了摸鼻子,思索着开口,“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两个人奉献一生,这代价难免沉重。我若是故事中的男子,你是那姑娘,我一定不会希望你为了我,枉度余生。”
“也不算枉度呀,”郗则韶道,“姑娘后来成婚生子,她的孩子从小受到洞窟壁画的熏陶,后来成为了甘州小有名气的佛学家。”
“这故事是真事还是杜撰?”裴越挑了挑眉,倒是没料到一个小小的话本故事,竟然有如此不落俗套的结局。
“唔,半真半假吧。”郗则韶翻开扉页给他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本书由当地真实故事改编。
见少女似乎颇受动容,裴越不由得有些好奇:“我还以为你们文官家的姑娘,会更加欣赏尾生抱柱、破琴绝弦这样至死不渝的感情。”
郗则韶歪着头看了他两眼,语带揶揄道:“陛下是君主,自然欣赏忠贞之士。”
“臣妾是小女子呀,不懂那些君君臣臣的思想。我只是觉得,故事里的姑娘,这样的结局很好。她与男子在心灵上互相欣赏、互相尊重,同时也没有耽于情爱,即使爱人逝去,也有继续生活的勇气。”
“江南流行好多主角殉情的话本子,除了梁祝,我是一概不喜。”
第116章 一剑霜寒
裴越疑惑:“为何?”
“可能……”郗则韶侧过头看他,杏子眼又圆又亮,“情之一字太轻,在我看来,不值得付出生命的代价?”
裴越垂眸,黑曜的眼底似乎有一层黑雾慢慢扩散,泛起一片深不可测的涟漪,“那看来我得好好活着,”少年轻笑着,“若是我走了,韶韶生得这么美,一定有狼子野心的人打你注意。”
郗则韶闻言微愣,旋即被逗笑了:“谁敢打我主意?”
少年垂下眼眸,去晲她平坦的小腹,所指之意溢于言表。
郗则韶“噗嗤”笑出声,两人紧紧相贴的胸膛被带得振动连连,裴越眼眸微阖,眸底的晦暗一闪而过,眉宇微挑,但笑不语。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何必想那些个绝无可能之事?”郗则韶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将少年拉进自己,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距离愈发暧昧。
“更何况……”郗则韶瞥了一眼对方在自己大腿上游移的大掌,柔声慢调地继续道:“即便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你先我一步去了,留下我这年轻貌美的遗孀独活于世,我仍是大梁最尊贵的女人,不是么?”
少女嘴上说得宛然动听,但却将那‘年轻貌美’一词咬的微重,裴越听着,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偏偏郗则韶也朝他挑了挑眉,明显在说,就是你想得那个意思。
“哼。”裴越嗤笑一声,面容还保持着一派的云淡风轻,但已经暗暗咬紧了牙根。
“有钱有权、年轻貌美的寡妇?”少年一字一句,语调愈慢,愈发咬牙切齿。
“嗯哼?”郗则韶哪里看不出他生出了醋意,故意歪歪头,继续撩拨。
裴越猛地扣着少女的腰肢将其按倒在榻,欺身而上。
“郗则韶,”他头一次恶狠狠地念着她的名字,“当寡妇,你想都不要想!”
少年气势汹汹地死死盯着郗则韶桃李似的脸,像一把开了刃的刀兵,带着无可反驳的威严锐利,飞扬的凤目挑出凌厉的弧度,黑漆漆的瞳仁亮得惊人。
这样饱含着进攻性的占有欲,让少女的眼眸轻而易举地泄漏出笑意,可她的揶揄之语还未来得及脱口而出,便顺着微敞的衣领,看到了他带着伤疤的胸膛。
日光之下,无所遁形。
郗则韶的瞳孔猛地一缩,抬手便去扯裴越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袍子,裴越对她并不设防,轻而易举便被少女扒了衣裳。
不止是胸口,胳膊、腰腹、肩背,少年那原本光洁平滑、肌理漂亮的身体到处都是伤痕,深深浅浅,无声地诉说着战场的残酷,最深的一道在侧腰,此时还裹着一圈纱布,而且显然是裴越沐浴过后自己缠得,一点都不精致漂亮,透露着一种不熟练的粗糙。
“别哭呀。”裴越伸手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伤疤是男人的功勋。”
“你是不知道,我可是被西凉卫那群兵痞子笑话了好几次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