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困意席卷的众人七嘴八舌地加入了对矮小士兵的批评，浑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闪烁着银光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并不算高的城墙。

……

忽有兵戈之声在殿外响起，楼兰王于睡梦中惊醒，听着距离自己并不远的厮杀声心神俱荡，恐惧地瞪大了双眼质问宫殿近卫发生了什么事。

近卫气喘吁吁地从殿外冲入，惊惧答曰：“奇兵夜袭！不知道什么人趁着夜色攻入了王城！此时已经包围了王宫！”

夜袭！

楼兰王听闻此言又惊又怒，几乎要被气得晕倒过去，目眦尽裂地质疑：“奇兵？！哪来的奇兵？！楼兰的士兵都是酒囊饭袋么？！竟然就这么被攻破了王城”

“父王”楼兰王太子手持兵刃冲入殿内，见楼兰王还是一副身着寝衣的迷茫模样，一面让神色仓皇的宫婢替王更衣、穿上软甲，一面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一队轻装简从、行动快捷的精骑突袭王都！巡夜的士兵出了岔子，没能及时发现通传，此时敌人已围攻王宫，他们过于疾速，仅凭王宫的守卫，恐怕撑不到援兵来的时候，父王！还请您速速自密道离宫！”

“是什么人？！”楼兰王几乎将牙咬碎，恨恨地开口，“这群凶徒究竟是什么人？！”

咻乎间，一柄羽箭破空而出，越过重重人群，径直射中了负甲持刀的王太子。

锋利冰冷的箭头残忍而笔直地贯穿过王太子的脖颈，滚烫的血猛地喷满楼兰王半张脸，闻着空气中令人眩晕呕吐的血腥味，楼兰王僵着脸，眼看着刚刚还在同自己对话的儿子骤然放大瞳孔，然后捂着脖子上的血洞，“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啊啊啊”

恐惧爬满了楼兰王的内心，他仿佛吓破胆了一般，如妇孺似的尖叫起来。

殿内的侍卫同样震惊于王太子的暴毙，但也飞快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护住楼兰王。

“砰”宫殿镶金嵌玉的大门被撞得轰然倒地，衣玄甲、执长剑的敌人赫然出现在眼前。

正要钻入密道之中的楼兰王看着敌人手中的滴血长剑，惊惧不已，恨恨咬着牙道：“大梁人”

玄甲人如鬼魅般鱼贯而入，为首者看着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连牙齿都在颤抖的楼兰王，轻笑道：“继续跑啊，怎么停了？”

看着高大壮硕、神采奕奕的玄甲士兵，楼兰王心知自己今日是断无逃脱之机，索性怒斥道：“不宣而战，偷袭他国，这便是梁人的兵法么？哼，不知阁下，是西凉卫哪位将领，行事如此不拘小节，不怕为后人嗤笑么！”

听着楼兰王声嘶力竭地斥责，为首的将领歪了歪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还以为……楼兰多次劫杀大梁商旅、无视大梁来使，已是宣战之意。”

即使隔着厚重的盔甲，也能听出这将领应该相当年轻。

楼兰王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西凉卫中年轻将领的名字：“你究竟是何人？！如此贪功冒进，就不怕”

“怕？”那将领闻言轻嗤着，一面步履缓缓地逼近楼兰王，一面抬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华贵无双的俊美面庞，“能让我怕的人，有一个，我杀一个，有一双，我杀一双。”

杀气尽显！

俊美的将军毫不畏惧地挥舞长剑，举手投足间，尽显恣意风流，一招一式，如同砍瓜切菜般将楼兰护卫斩杀于剑下。

人头坠地的前一刻，楼兰王听到将军的声音，“去地狱见到你们的天神，记得告诉他，杀你的人，叫裴越。”

楼兰王极为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想要思考裴越是何人，但下一刻天旋地转，他的额头忽然碰到了毛绒绒的地毯上。

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惊恐的眼睛无法闭上。

第113章 天降奇兵

当冷肃的少年将军自王的寝宫踏步而出，将楼兰王与王太子的头颅高举而起时，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楼兰士兵嘶吼着发出阵阵悲鸣，几乎同时停止了挥刀的动作。

“楼兰，勾结鞑靼、坑杀大梁，今日我等攻城，便是向楼兰王室讨问这些年的血债！”

裴越的声音受到内力加持，沉稳而响亮，声如洪钟、铿锵顿挫，在一众残兵心间敲下振聋发聩的一击。

“如今首恶已除、逆贼浮诛！我大梁二十万精兵已越境而来，识时务者，缴械不杀！”

“哐当”

说不清是谁最先丢弃了武器，当第一声兵戈坠地之音响起后，弃甲曳兵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四散而起。

本就被天降奇兵吓破胆的楼兰士兵登时委然倒地，神态颓圮地放弃了抵抗。

大局已定。

哪怕是西凉卫中最英勇无畏的将领也没料到，大梁年少的帝王，竟然能领着九百骑兵，轻车简从，行动快捷地绕开所有驻兵的城池，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直取王都，斩杀楼兰王与王太子。

而在不久的将来，这一队神出鬼没、锐利无比的骑兵，将在西域漫无边际的黄沙之上，一路碾杀、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与楼兰同为西域强国的高昌，也被迫强行从往日的安逸享乐中抽离，被素来小心谨慎的邻居西洲，拖入血肉横飞的战争漩涡之中。

而遥远的漠北草原之上，亦有玄甲凛然的军队，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沉默而坚定地越过雪山，向着许久未有汉人的铁蹄踏过的土地，浩荡前进。

这一次，大梁押上了几乎所有的筹码，但求血染北境，换后世安享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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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峪关。

夜已深沉，星光明亮，郗则韶肩上披着外袍，怀中抱着暖炉，在院中慢慢的踱步。

她的神态还算沉静，口中正极为轻声地诵背着《诗经》，语调轻缓，堪称悠扬。一旁的挽星捧着书册，微蹙着秀眉，在她每背完一首后，轻轻提示下一首的名字。

月下颂诗，本该是幅皎洁美好的画面，只是当主角变成素来彻夜好眠的郗则韶时，便染上了几分诡谲。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当喃喃念到郑风中为心上人所写的诗句时，少女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吟诵，纤眉轻颦，仰头看着天际高悬之明月，沉默不语。

见她露出怔忪之色，手持提灯的撷月终是忍不住开口，婉言劝道：“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进屋就寝安置吧。”

挽星点头称是：“撷月所言极是，自陛下出关，您便夜夜苦熬，眼看着这两年好不容易养出来些丰腴，这几日便又尽数清减去了……”

郗则韶闻言摇摇头，“算不得苦熬，”她的声音与神态都相当宁静，只是素来明媚飞扬的杏眼，眸光些许茫然，“我只是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