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则韶靠坐在紫檀木圈椅上,微微歪着头,双目紧闭,任由侍女为自己梳妆打扮,唯有时不时颤动几下的睫羽,昭示着她并没有沉沉睡去。

待到妆点妥当,挽星方才捏了捏郗则韶的掌心,将她从困顿朦胧的睡意中清醒过来。

昨儿又被折腾了两回,腰和腿根都酸得很。

郗则韶一面在心里暗骂着狗皇帝,一面抬手轻捶着自己‘饱经风霜’的老腰。

抬手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自觉坐正身子,拾起面前的小瓷勺往嘴里送着粥,懒洋洋地开口问道:“人都到齐了么?”

粥是莲子粳米粥,配着爽脆的小青瓜和一小碟蜜渍梅花,香甜又爽口,郗则韶只尝了一口,杏子般的眼眸便亮了起来。

“好吃诶!”

立侍一旁挽星弯腰帮她斟了一盏茶,笑眼盈盈地回道:“人都到齐了,待你用完膳,婢子便去请几位宫司进来。”又道,“早膳是司膳房的李司膳亲自做的,昨儿一早,她便遣人来问了您的忌口。”

郗则韶颔首:“劳她费心。”

按照祖制,大婚的第二日,后宫的妃嫔、女官们要依次前来凤仪宫拜见皇后。

裴越后宫暂时只有皇后一人,这妃嫔们的请安自然免去了,本应下午再来的女官们,面见时间便改到了早上。

挽星亲自去殿外传话,请等候在外的六尚女官入内。

大梁置内职六宫,名曰六尚局,分管内宫文书典籍、礼仪起居、服用采章、饮食宴寝诸项事宜。

裴越登基十年,后宫未有妃嫔,诸位尚司各领其职,却只服务裴越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添了位皇后娘娘,众人都很期待。

特别是尚服局的何尚服,后宫有嫔妃,一身玲珑心思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郗则韶在凤仪宫正殿接见了六位尚司。

她是极为明艳的女子,雪肤乌发、杏目桃腮。书香世家的出身使她身上带着一股婉约出尘的气质,点到为止地中和了外貌的娇艳,显露出一种花间晨露的莹润清丽。

穿了件藕荷色方领小袄,衣上绣着几只圆润可爱的小兔,下缀一条水色撒花马面裙,梳着堕马髻,饰以白玉与珍珠,简单而明亮。

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往往投影着她的性格。

几位尚司一面惊叹着皇后容貌的出色,一面也各自在心中揣测着什么。

宫里的人都很会说话,能爬到一局之首的尚司们个顶个更是见鬼都能聊两句的人精,你一言我一语,把郗则韶哄得开心得很,勾起的嘴角就没放平过,挨个赏了一番。

挽星送几位尚司出殿时,又一人塞了一个精巧的小荷包。

楚尚食与关系好的何尚服并肩走着,待走到角落,忍不住打开荷包往里瞥了一眼,咂舌道:“不是都说郗家是清流么?皇后这手笔……”也忒阔绰了些!

荷包里装得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金瓜子,楚尚食掂量着重量,估计还是实心的!

何尚服淡笑道:“清流的清,又不是清贫的清。可别忘了,郗阁老当首辅前,可是计相!”

楚尚食称是:“我今日观皇后娘娘言谈举止,当是性情宽厚之人,想必日后咱们受她统领,应当也还不错。”说着,又提了一下郗则韶称赞李司膳为人细心、手艺高超的事。

何尚服道:“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我们只要兢兢业业,做好我们的本分,无论皇后娘娘性情如何,都可怡然处之。”

楚尚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赞叹道:“你向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这话夸得直白,何尚服忍不住捂着嘴笑了:“承你吉言了!”

另一边的凤仪宫,尚司们一走,郗则韶又倒了下去,只不过她顾忌着身边有裴越的眼线,没敢大张旗鼓地回寝殿睡,只着人搬了贵妃椅到院中,打着晒太阳的名号又懒洋洋地瘫倒在上面。

她悠闲地晃动着椅子,发间的闹蜻簪子跟着轻轻颤动着,活灵活现,好似真有只碧玉蜻蜓落在如云的乌发上。

挽星搬了小杌子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柄团扇遮在郗则韶面上,托着腮小声抱怨道:“小姐你怎么又睡了……”

郗则韶眼皮也不抬地回她:“我困啊挽星,裴越那厮不做人的东西,夜里又要折腾我,又要我每日辰时起,真不是个东西啊……”她说着,又张开嘴圆圆地打了个哈欠。

挽星听着她这大逆不道的言语,忍不住瞪她,想到郗则韶闭着眼看不见,又劝道:“哎哟我的小姐呀,这可是在宫里,陛下的地盘,隔墙有耳啊……”您说话可悠着点吧!

郗则韶闻言扁了扁嘴,也不说话,只抬手掏了掏耳朵,用行动告诉挽星:说得什么废话,不想听!

第9章 白长了一张引人入胜的脸!

第9章 白长了一张引人入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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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用过晚膳,郗则韶早早洗漱上了床,帘子一拉,就准备睡觉。

撷月捧着记载着宫中各局的人名册子飘进来,目光颇有些幽怨地直勾勾盯着郗则韶。

“小姐……”她的声音明明很温柔,却如催命的符咒般贴在郗则韶身上。

少女猛地拉高被子盖过头顶,双眼一闭,飞快地宣布:“我要睡觉了!”

“您不能这样。”撷月走过去,温温柔柔地开口, ? “陛下还没歇息,您这作妻子的,怎么能抛下丈夫,先行睡去呢?”说着,抬手便要拉下被子。

郗则韶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被角不放,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试图打动撷月:“可是我很困,辰时一刻起床真的对我来说太折磨了……”

可惜撷月心似寒铁,丝毫不为所动,轻叹一声,一面暗暗同郗则韶较劲往下扯着被子,一面继续娓娓劝道:“小姐,您如今贵为一国之母,不能还同闺中那样,随性而为……”

郗则韶也丝毫不松口:“我不过就是嫁了人,年龄又没变!这么多年的习惯,哪能说变就变呀!”说完,朝着撷月皱了皱鼻子,松开被角,直接将身一滚,裹着被子滚到里侧去了。

撷月还欲再劝,一旁的挽星忙上前挽了她一侧胳膊,“好姐姐,”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外间带,“你这又是何必?小姐今早接见了一大屋子的人,又看了一下午的书,你没见她同你说话时眼皮都在打架了?”

撷月叹了口气,靠着屏风坐下:“小姐困得紧我自是知道的,只是……”皇帝和郗家的关系人尽皆知的紧张,她怕有人借题发挥。

挽星拍了拍她手,安慰道:“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我们只要照顾好小姐,在宫里好好陪着小姐就行了!”

撷月又叹了口气,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