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鸾凤不发一语地看着，六岁的小孩轻轻松松地端起桌子，一点都不吃力：“他练过武？”

“嗯。”傅丹歌把茶盏递给陆鸾凤，自己在一旁坐了下来，“玺儿肩负重任，学识和武艺都不能落下。”

“他的名字是皇兄起的？”

傅丹歌点头：“大名叫承玺。”

“这个名字起的，皇兄显然已经定了他做储君。”陆鸾凤道，“看傅姑娘对玺儿的教导也很用心，为什么不愿意进宫为后呢？”

“此事我有苦衷。”傅丹歌蹙眉，“不便为外人道。”

陆鸾凤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皇兄跟傅姑娘的事情我不便干涉，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见见傅姑娘，以及跟傅姑娘聊几句。”

傅丹歌没说话。

“父王收了个徒弟。”陆鸾凤端着茶盏，优雅地啜了口茶，“来东陵之前我去过澜云山，也见识到了父王授艺的严苛，之后我跟娘亲……咳，跟义母聊了几句，她最近也要来东陵一趟，最多再三五天应该就会抵达东陵。”

第359章 梦魇

再三五天？

傅丹歌沉默着，对这句话像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义父义母就离开了帝都，不曾对皇上的事情过多干涉，包括他的婚事在内。”陆鸾凤没想到自己一国女皇，有朝一日也会在这里撮合姻缘，“但是皇上已经三十好几了，他们二老至今不知道傅姑娘的存在，所以此番前来东陵，是要督促皇兄婚事的。”

傅丹歌点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一国之君承担着社稷重任，子嗣问题不容任性。”

陆鸾凤淡道：“如果皇兄执意不肯听从，或者他跟你的事情被摄政王知道了，他应该会受到摄政王家法惩治。”

“家法？”傅丹歌皱眉，“皇上已经是个成年人……”

“那又如何？”陆鸾凤挑眉，“成年人，他的父王打不得他？”

“皇上是天子。”

“天子也能打。”陆鸾凤语气淡淡，“历来之所以没人敢对天子不敬，是因为父亲归西才轮到皇帝即位，但皇兄不同，摄政王和女皇主动退位，不代表他们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傅丹歌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

“二皇兄之前去过西齐，听说他从小受过摄政王的责罚，至今记忆犹新。”陆鸾凤转头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致，“如果傅姑娘跟皇兄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皇兄受责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不信你可以等几天看看。”

傅丹歌端着茶盏沉默，眉心微拢，“他可以让玺儿认祖归宗，满朝文武若知道皇上已经有了子嗣，对选秀之事应该就不会逼得太紧。至于我，可以对外说孩子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这样摄政王就没理由责难皇上了。”

“傅姑娘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傅丹歌没说话，她也知道这个说法有点自欺欺人，但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

陆鸾凤抬眸看她：“我能不能问问，傅姑娘为何执意不肯入宫？是担心皇兄以后三宫六院，你不适应那样的环境？”

傅丹歌声音淡漠：“我不是不愿入宫，也不是担心后宫其他女子。”

那是为什么？

陆鸾凤沉默地看着她，像是在听她的答案。

而傅丹歌却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敛眸沉默着。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梦中的一幕幕，那样的真实，让人梦醒之后依然心有余悸。

心里藏着的秘密已有多年，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连轩辕昊都不曾透露，此时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给才刚见第一面的陆鸾凤。

可是秘密闷在心底太久，让她时常觉得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傅丹歌从抽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淡淡开口：“我父亲已经做到了内阁大学士，虽然实权不如丞相和首辅，可是在文臣之中几乎已是最高品级。”

陆鸾凤闻言，眉眼一动，瞬间明白了她的隐忧。

“兄长又是皇上从小到大的伴读，跟其他几人一样都深得皇上信任，如今也做到了兵部侍郎一职。”傅丹歌敛眸，嗓音平静淡然，“皇权之下，以谢家和靖王府最为显赫，其次便是傅家和萧家。我若进宫为后，傅家一跃成为国舅府，地位会直逼谢家而去，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傅姑娘是担心，傅家太过显赫，从而招来忌惮？”陆鸾凤皱眉，“皇兄是圣明天子，你既然喜欢他，难道还不相信他？”

傅丹歌摇头：“我不是不信皇上。”

她是不信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脑子里仿佛又浮现梦魇般的一幕。

位高权重的国丈大人以权谋私，仗着自己女儿是宠冠后宫的皇后，贪污受贿巨额银两，纵容其下官员门生霸占百姓田产，圈地私设马场，东窗事发之后为了保住自己，逼迫女儿给皇上下毒。

还有她的母亲，一次次在她面前索求无度，不是给自己索要封号，就是给长子争取升职……太过贪得无厌的结果，便是自己走向灭亡。

只要她不进宫，不做皇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的父亲和母亲就没有机会放纵自己的贪欲。

第360章 结症

陆鸾凤眉头微皱，梦魇？

原来这才是问题症结所在。

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样的隐情确实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说出来觉得荒谬，不说出来它又确实存在，让人不安。

陆鸾凤稍作沉吟，淡问：“傅姑娘喜欢皇兄？”

“喜欢。”傅丹歌点头，并不迟疑，“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是我见过的男子之中最圣明、睿智、大度的人，他的品行和胸襟让人望尘莫及，丹歌对他不只是喜欢，更有钦佩仰慕。”

所以当年她才主动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