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鸾凤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淡淡问道：“若本宫不需要呢？”

“那我愿意平平淡淡一辈子，不去蹚官场倾轧的浑水。”温湛并不迟疑，“殿下若需要，我则有条件。”

陆鸾凤目光微抬，看着以一副绝对恭敬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有些意外于他的胆大，毕竟放眼整个西齐，可能都没几个人敢于跟陆鸾凤这个暴戾公主谈条件。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随口问道：“什么条件？”

“我可以肝脑涂地为殿下效力，但只为殿下一人效力，殿下需保我不再受到任何人欺压掣肘。”温湛语调平稳，“我不必再被温家任何人束缚，哪怕有一天弑父杀兄，殿下也得为我兜着。”

简而言之，他想要这座公主府庇护之下的绝对自由和权力，但在可以庇护他的公主面前，会保证自己的绝对忠心和服从。

“你为本宫肝脑涂地，本宫护你周全？”陆鸾凤挑眉，“你胆子不小，敢跟本宫谈条件。”

温湛低头：“胆小之人没资格跟长公主殿下共事。”

陆鸾凤沉默片刻：“你凭什么认为本宫有能力护你周全？”

“凭直觉。”

陆鸾凤扬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良久，缓缓点头：“成交。”

温湛唇角划过一抹浅淡的弧度，撩了衣袍跪下：“多谢殿下，臣不会让殿下失望。”

这一跪是宣誓效忠，是代表臣服，是誓约的开始。

“回去准备一下，等着参加今年的秋闱。”陆鸾凤淡道，“你的目标是成为状元。”

“是。”温湛应下，顿了片刻顺势开口：“臣有一个请求。”

“说。”

“过几天是温大人五十大寿，作为人子，理该回去给父亲拜个寿。”温湛道，“殿下可以陪我一起回去吗？”

陆鸾凤点头：“可以。”

“多谢殿下。”

温湛没有问陆鸾凤，应该用什么办法解决他方才所说的两个难题不管是作为公主的侍君，还是温家庶子，他参加秋闱的资格都是不存在的，但陆鸾凤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放在旁人身上，也许还会考虑一下打破规则会引发什么后果。

而陆鸾凤打破的规则何止这一条？光明正大纳侍君强抢民男，跟皇帝谈条件，对太后不敬，武功高强又暴戾，对失宠的驸马想打就打，想罚跪就罚跪，国库没钱了直接提出抄家的建议……

如此种种，离经叛道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十之一二，其他任何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只怕都已算不得稀奇。

结束了午膳，陆鸾凤带着扶澜回了寝殿。

少年白天里总是很沉默，如影子般跟在陆鸾凤身侧，往日的桀骜不驯已不复见，仿佛不知不觉中褪去了棱角，在陆鸾凤显而易见的态度变化中，他也跟着驯服了许多。

鞭子可以让软弱之人变得听话，却能激起强者的傲骨，而温柔却能让世间最强悍的人也变得温软服帖许多。

有种东西，在寂静无声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晚间就寝时，昨晚的一幕再次在眼前上演。

小影卫在自己的锦榻上睡得瑟瑟发抖，整个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脸色青白，嘴唇也白得没一丝血色。

陆鸾凤被他吵醒之后，起身站在榻前看了许久，心头思索着到底是该放任他这么发抖下去，还是让他占据自己一半的床位？

他这个毛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思忖再三，陆鸾凤伸手探向扶澜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指尖刚触及他的肌肤，手腕就再一次被他擒住，跟昨晚一样，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小影卫利落地翻身跪倒在地上：“属下该死！”

陆鸾凤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说了一句：“去本宫的床上睡吧。”

扶澜下意识地想说不敢，然而很快思及陆鸾凤给他定的规矩，硬生生咽下那句不敢，只恭敬地应了声是。

好像一切都跟昨晚一样，从躺到床上的身姿僵硬到睡着之后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再到不自觉地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就跟提前写好的剧本似的，跟昨晚没一点差别。

陆鸾凤盯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暗自决定早些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来给他看看。

她一定要弄清陆他的毛病是什么原因引起来的。

第30章 尊卑不可乱

次日一早，吴嬷嬷尽职地过来请示陆鸾凤是否要去凤家赴宴，陆鸾凤琢磨了须臾，缓缓点头：“去。”

“是。”吴嬷嬷恭敬领命，“婢子这就让人去准备。”

陆鸾凤坐在窗前，安静地沉思。

虽说凤婉月大概率是为了她的大哥才举办的这次赏花宴，但邀约而去的贵女应该不少，毕竟凤婉月是丞相嫡女，她的宴会自然多的是官家女子捧场，而其中大部分女子号称端庄高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行举止极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行不摆裙，笑不露齿。

由此可见，对于陆鸾凤这个恶名在外，除了武功和身份之外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公主来说，世家贵女们打心底里是不屑的。

当然，不屑归不屑，她们害怕陆鸾凤也是事实。

所以今日的宴会应该会很有趣。

陆鸾凤这般想着，起身去换了件衣服。

一袭合身的明红束腰长裙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段，裙身暗纹华丽尊贵，袖口和裙摆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凤，整件衣裳不会过分奢美，却处处流露出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细腰不盈一握，整个人却又完全不显娇弱，而是一种干练利落的美丽，眼梢处色泽清冷，容颜绝艳，完全不若以前那般暴戾浮躁，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度。

扶澜沉默地看着她，心里越发坚定地认为，殿下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他觉得安心。

走出公主府大门，坐上马车往凤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