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洛胥道:“不对。”

明濯气极了:“混账!”

洛胥说:“差一点。”

明濯怒声:“洛胥!”

银甲顿时卸了,它们化作银点,一个一个撞入洛胥指链上的“卍”字里。他眼眸间映着银光,不好说是不是得逞了,反正终于松开了手:“原来你记住了。”

明濯抽回手,手腕微红。他不能杀洛胥,便只好爬起身,离这个人远一点。然而他今日实在不走运,事事都不能如愿,这里还在神禁的范围内,谁也用不了灵能。

两个人正处于这个坑场的底部,除了身后的那潭水,三面都是墙壁。坑底幽暗,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明濯到了墙边,抬手摸在上面,上面有微微凹陷的痕迹,应该是凿刻的石画。

“刺啦”

洛胥撕了张符,有一簇小小的火光亮起来。他看另一边,顺便问:“这里你也没有来过吗?”

明濯道:“没有。”

他从前只能待在神宫里,出门是件很难的事情。小时候,他曾经有个姆妈,对他很好,常抱着他在殿内散步,可是有一回,他想看一看外头的阳光,姆妈便把他带到了有窗子的地方,然后然后姆妈就死了。

明濯摸着石画的指腹微微用力,他不能再想了,他只要一想起这些,就会很痛,以前没什么,谁也不会知道的,可是现在不行了,有个人站在他的不远处,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痛苦。

契约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明晗干的吗?

明濯突然生起几分恨意,恨不能把明晗的尸体挖出来

火光飘到了他的身边,洛胥微俯身,不知道何时来了这边。明濯收回思绪,听见洛胥说:“是双神的石画。”

壁面微亮,明濯摸过的地方有几个石画。画上的正是日月双神森*晚*整*理。

日神旲娋是金乌,月神晦芒是银牙,以凡人的角度看,祂们应是同时诞生的双神,分不出大小。明氏供奉双神,原本也是不分先后,可是白薇朝建立以后,明氏因为是旲娋后裔,便以日神为尊,把日神视为艽母的长女,祂名字中的“娋”字也由此而来。

在通神传说中,旲娋有三颗头颅、三只眼睛,每当祂出现,世间就会充满光明。祂为凡人送来了火,又在凡人耳边低语,是祂铸就了这个世间的通神者,因此在白薇朝初建的时候,到处都是旲娋的金乌石画。

可惜众神皆有一死,旲娋消散后,金乌石画的数量锐减。其他地方或许还有残留,但是霈都作为月神晦芒的诞生地,加之晦芒本尊尚在,为表尊敬,不应该出现这么多金乌石画的。

洛胥明明看得见,却要问明濯:“画里说什么?”

第65章 暴雨声 我杀了。

明濯轻嘲:“说的是如何吃人的故事。”

符纸撕出的火光太小, 照得不清晰,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洛胥继续俯身, 两个人一起端详那石画。

这石画上画的, 分明是个祭祀的场景。

一群人盛装打扮, 手持刀刃, 跪在地上。最前方站着个头戴冠冕的女子, 正是女王, 女王双臂打开, 向天上的日月双神诉说人间的苦难。

洛胥说:“这是打仗前的祭祀仪式。”

明濯指尖向下滑, 落在另一幅上:“自古祭祀都需要祭品, 喏, 这就是祭品。”

另一幅石画上,则是个屠杀的场景。众人结束跪拜,到坑场旁聚集,把一排布衣百姓挨个斩首。

洛胥凝视那画片晌, 觉得有些邪门。因为那画上被斩首的人都在笑,反而是举刀的刽子手在哭。

这是什么意思?

明濯说:“还有一幅。”

洛胥看过去, 最后一幅是日神消散,月神在弹琵琶的场景。他道:“画得都很潦草, 不像你家工匠的手笔。”

明氏喜好奢靡, 对传留后世的石画要求很高, 绝不会允许这样粗糙的作品留下来。况且, 这石画第二幅的内容有诟病丑化女王的意思,明氏更不会允许它存在。

明濯说:“那你猜猜好了,这画是谁画的?”

洛胥抬起只手,点在第二幅画上:“除了你我, 只有他们会下来。”

这是个坑场,普通人绝不会下来,只有被当作祭品的死人才会,而白薇朝建立后,又不再施行坑场祭祀,因此,洛胥猜测这几幅石画,应该是那排布衣百姓中的某一位画的。

明濯发还是湿的,可他似乎感觉不到冷:“按照这画上的顺序,要先斩首再推下来,那么画这些石画的人,想必是个无头鬼了?”

火光微弱,周围黑漆漆的,只有瀑布冲涌的轰隆声。洛胥屈指弹开飞到眼前的火光:“吓死了,或许他侥幸逃过了斩首,直接被推了下来呢?”

明濯说:“不可能。”

凡是明氏下过的斩首令,就没有“侥幸”一说,更何况按照画中的意思,这个斩首令还是女王下的。

洛胥道:“那只剩一种可能了。”

明濯说:“这些人都是壶鬼族。”

六州以艽母为尊,唯独壶鬼族不肯,他们信奉大阿,一直被当作异端驱赶。女王当年既然能在鸱州活埋一批壶鬼族,那也可能会在这里斩首一批壶鬼族。

壶鬼族擅长操傀御鬼,也许被杀的这批人里,有一个不是活人,而是傀儡。傀儡被斩首后没有死,反而在墙壁上留下了这些石画,作为自己这一族遭遇屠杀的证据。

洛胥说:“但是这里有神禁,傀儡掉下来,也该失效了。”

明濯道:“月神的神禁管得着大阿的信徒?壶鬼族本就不必遵循这些。”

洛胥没有收回那只点石画的手,这是个半囚禁的姿势,他像是无意的,问:“所以你能在河中叫出巨像。那个巨像是你仿照壶鬼族做的?用你父亲的模样?”

明濯眼眸微转,目光落在他脸上:“怎么,你很尊敬他吗?”

洛胥没答。

明濯说:“那你来晚了,我不仅用他的模样做了巨像,还把这些巨像做成了傻子。你要是很尊敬他,等出去了,我赏你一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