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1)

荣慧大师说:“你觉得你娘说得很对,那么她是个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她其实天赋极佳,当年若是通了神,后来也不会落到陶老三的手中!”

陶圣望捂住耳朵:“通神通神,你满口都是通神!可是通了神又怎么样?这世上的所有人,再通神也强不过神祇,难道所有人都不必活着了吗?”

他似乎戳中了荣慧大师的痛处,被一脚踹中,滚了出去。他“哇”地又吐了一会儿,却还不知死活,学着荣慧大师的模样大笑:“老秃驴,被我说中了!”

荣慧大师把他抓起来,“啪”、“啪”打了两耳光:“混账!我好心教你道理,你却油盐不进,真是该死!你娘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

陶圣望到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索性说:“窝囊废又怎么样?天下的窝囊废那么多,你管得过来吗?!老秃驴,我实话告诉你,即使再来一遍,我娘还是不会通神,因为她不喜欢,不喜欢!她被害死,不是她的错,是陶老三那个王八蛋,是他走错了路、选错了道!只有他该死!你少对我娘指手画脚,你懂她什么?这世上能替她做决定的,只有她自己!”

他一股脑儿说完,已经泪水涟涟,又仰天哭喊:“我也想我娘通神,想她别嫁给陶老三,也别生下我,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荣慧大师松开手,后退两步:“这些话,都是她教你的吗?她真是……真是死性不改!”

陶圣望只顾着哭,荣慧大师又后退两步,抱住脑袋:“她怎么死都不明白,人若是像蝼蚁似的活着,就只能被人踩!她是个傻子,你也是,你们根本不懂……”

他忽然转身离开,连陶圣望也不要了。陶圣望哭了一阵,看他没有回来,便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清晨时,陶圣望已跑回了村子。

说是村子,其实已经变成了废墟。荣慧大师坐在那口井上,手里拎着个木桶。

“你干什么……”陶圣望扑过去,拉住他的衣襟,觉得喉头干涩,“你为什么!他们妨碍你了吗?他们做错事了吗?!”

荣慧大师道:“我想了一宿,须得让你看看,你娘是错的。”

陶圣望牙齿打架:“你……你是真正的畜生……”

荣慧大师说:“错了,你又说错了,畜生不是我,而是他们,只有他们这样弱者才是真正的畜生。”

陶圣望抱紧双臂,天那么亮,他却觉得冷,甚至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冷:“好可怕……你究竟是谁?你……你太可怕了!”

荣慧大师道:“我是谁?嗯,我是荣慧,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好了。”

他站起身,踩烂那只木桶,表情和蔼得就像他杀人时一样:“但是你不能叫我荣慧,你得叫我师父。以后我会教你通神,带你修行。”

陶圣望说:“我不要,我不要再跟你走!”

荣慧大师道:“你想走,可以,杀了我就行。只要你一日杀不掉我,我就永远是你师父。”

他拎起陶圣望,向远处走。十年后,陶圣望终于出了师,可谁都不知道,他出师的那一天,也是他师父的忌日。他走访六州名山,试图找到他师父的宗门,可惜天底下除了他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荣慧的名字。

陶圣望感到些许寂寞,可这份寂寞很快就消散了,因为他在祈愿河畔,遇见了他失踪多年的舅舅。

他舅舅名叫傅煊,与荣慧截然相反,待他极好。他为舅舅办事,舅舅感念他的辛苦,终于为他寻到了一种秘法。秘法里说,只要他掏出某个人的心,就能救活娘和弟弟。

这对陶圣望来说易如反掌。

因为荣慧教给他的第一个招式,就是掏心。

第49章 小胜镇(十) 现在的样子很丑。

心的主人是位白衣公子, 陶圣望见过他,知道他出身朔月宗,是个心很软的人, 而这种心很软的人, 最好对付了。

陶圣望利用断骨和臭水沟骗得了对方的信任, 让白衣公子将他带回家。他们顺理成章地做了朋友, 然后, 他就按照计划的那样, 把对方一步步逼入绝境。

掏心的那个夜晚, 白衣公子无路可逃, 临河问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陶圣望道:“我们是朋友, 可是比起朋友, 我更需要这颗心。”

白衣公子披头散发,凄然道:“既然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颗心,又何必与我做朋友?凭你的本事,直接掏了它岂不是更好。”

陶圣望说:“我习惯了。”

白衣公子恨极反笑:“你习惯什么, 习惯骗人吗?!”

陶圣望带着一丝笑意:“不错,我习惯骗人。你一定觉得好笑, 怎么会有人习惯这件事呢?可是我真的习惯了。”

白衣公子说:“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的畜生!”

陶圣望道:“这很稀奇吗?”

白衣公子说:“究竟是怎样的人家,才能教出你这样的畜生?!你、你就没有一点愧疚, 一点心虚吗?”

陶圣望平静道:“若说一点都没有, 那是假的, 可这一点愧疚和心虚, 并不能阻止我骗你。”

白衣公子踉跄向前:“倘若能重来一回,我那天必不会管你!是我……是我一时糊涂,救了条杀人的毒蛇!”

陶圣望跟着他:“你说错了,即使重来一回, 你还是会管我,因为你是个好人,还是个心软的好人。”

白衣公子怒斥他:“你根本不懂何为人!滚开!别靠近我,你这畜生、畜生……我怎么会把你当作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陶圣望道:“不是你瞎了眼,而是我太了解你。”

白衣公子说:“自以为是!”

陶圣望道:“自以为是?你不知道,为了骗你,我日夜揣摩你的心思,我们讲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曾在心里反复地琢磨过。”

白衣公子跌跌撞撞,只想甩开陶圣望,可是他身负重伤,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扶住了。

陶圣望轻声密语:“你不信是吗?那我说另一件事给你听,你或许就能明白我。以前我想杀一个人,可他比我狡猾也比我狠,为了杀他,我每时每刻都要骗人,然而他太聪明,总能识破我的谎话,于是我开始骗自己。

“我对自己说,他是我师父,是我最崇拜、最佩服的人,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认可他、附和他,久而久之,他真信了。我因此得了手,把他给杀了,但是他死以后,我又开始迷茫了,因为我发现我也分不清了。”

他说着,开始挖心,任由白衣公子痛苦惨叫,他都没有停下。血流出来,染湿两个人的衣衫,他忽然说:“兄弟,是我害了你。”

“既是兄弟,又何必说这种话?

“我半生坎坷,历尽千辛,临死了,却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