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江濯说:“如龙兄,永元仙师绝非纵恶行凶之辈,请你把他……把他的遗骸收好。”

李金麟不知他们发生过何事,把头接过,忽然眼眶一红:“我,我也想永元师叔绝非那样的人,只是人全死了,谁也不知道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濯道:“我知道前因,请你带我去见你师父。”

他师父便是雷骨门现任掌门李象令,李金麟说:“你知晓前因!好,好!我带你去,只是万宗会已经开始,我家掌门恐怕下不来!”

下不来是什么意思?江濯带着疑惑,随李金麟入城。待他到了万宗会现场,便明白何为“下不来”。原来这万宗会以高台为圆心,设百家百座,紧紧围着高台,而在高台上坐着的,都是六州中有头有脸的名门能人。一般按照惯例,本该以四座承天柱脉系为尊,即北鹭山婆娑门、西奎山沙曼宗、东照山苦乌族,还有南皇山乾坤派,可惜后来承天柱塌了两座,东、南两脉先行式微,北、西江脉又在乱战中元气大伤,因此如今多不提四大脉系,只按六州属地大小来分强弱,所以现在上面坐着的人,江濯大都不认得。

李金麟张望片晌,对他说:“掌门这半月来不眠不休,让他们轮番盘问,我已经好几日没说上话了。”

江濯目光在乌压压的人头里徘徊,他在找景禹。正眺望间,忽听有人喊:“李象令来了!”

众人引颈探头,都往一处看。“剑惊百川,天下第一”的名头实在太响亮,天底下几乎没有人没听过李象令这个名字,因此这会儿大家都屏住了气。没多久,只见远远地,有个青衫客负剑而来,那人走得很慢,在万人瞩目中,从容跨上高台。

不知谁“啊”了一声,叫道:“是个女人!”

不错,这个“天下第一”,就是个女人,还是个极潇洒极厉害的女人。传闻李象令八岁通神,十八岁临危受命,于乱战间接替掌门一职,自此雷骨门屹立六州,名震天下。她生平爱喝酒,同时意君是至交好友,因此天下又常戏称北、中两门为“姐妹盟”。

江濯不明白他们的震惊,因他师父、他大师姐、他小师妹,还有他婆娑门过去数代弟子里,有一半都是女人,而他这个“江”,更是传自师父江雪晴的“江”。

这时李象令已到了台上,座位中的一人率先发难:“雷骨门闯下此等大祸,李象令,你竟还敢负剑而来?”

第25章 不惊剑(六) 凭什么?凭我佩服他。……

岂料李象令听了, 反手把剑一卸,递向那人:“严宗主说得极是,是我考虑不周, 这把剑我负不得, 交给你好了。”

底下翘首围观的百家不禁大失所望, 他们本以为能看见一场龙争虎斗, 却没想到李象令竟如此好说话。只是怪了, 李象令把剑递过去, 在座的居然无一人敢拿。

那个发难的严宗主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随口问一句, 你就把剑一扔, 倒像我贪这把剑似的!”

李象令心平气和:“岂敢, 负剑前来本就是我的错, 现在把它交给严宗主保管,也是应该的。严宗主要是不要?”

这话问得严宗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原来李象令的剑名叫“山虎”,是雷骨门祖师爷李京道用过的剑, 受月神晦芒的赐祝,出了名的桀骜难驯。它若是落在强者手中, 便能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可若是落在寻常之辈手中, 便会长鸣不止、躁动不休。那严宗主自认实力不错, 但也仅仅是个“不错”, 让他在大庭广众下接剑, 万一这剑鸣震起来,他岂不是要丢个大丑!

因此,他恼羞成怒:“你……你逼我是不是?”

李象令像是听不懂,露出几分诧异:“这话从何说起, 拿把剑的事情,怎么就‘逼’了呢?”

严宗主自觉受辱:“好好好,你仗着‘天下第一’,可真是趾高气昂!我不过问一句话,就被你逼着接剑,有你这样的掌门,也无怪乎雷骨门能闹出这样的笑话!”

这气氛难看,旁座的老者出声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是一宗之主,何必为把剑闹小孩脾气?象令是剑士,负剑出行天经地义,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另一头有个穿白衣的,也附和道:“黄长老所言极是,今日大伙儿到此,都是为了仙音城一事,还请两位不要伤了和气。”

江濯看见那人穿着白衣,便问一旁的李金麟:“如龙兄,那是谁?”

李金麟说:“那是天命司的‘稷官’,名叫宋应之。当夜神祇堕化,肆意滥杀,便是他通知各处,叫醒大伙儿的。”

竟然不是景禹?

江濯按捺住杀意,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一个景禹便罢了,怎么又冒出个宋应之?难不成那夜他落水以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高台上,李象令仍是站的。没人接她的剑,她也不急,只说:“不瞒诸位,出了这样的惨事,我雷骨门上下合该负罪引慝。这半月来,我日夜兼程,在梵风宗立灯三千六百盏,为城中百姓渡念真经,只盼着能消除冤魂同堕之苦。”

此言一出,满座躁动,众人都交头接耳起来。

“三千六百盏!”

“她这修为,着实可怖……”

“同堕”是指,凡是被神祇堕化所杀的人,都会沾染“堕气”,死后徘徊不散,受恶怨噬心的痛苦,因此极易纠集成群,形成大荒灾。而大荒灾一旦出现,该地生灵便会四散逃亡,导致土地荒芜,再没有神祇庇佑。正因同堕危险,想要超度亡魂消散很难,须借梵风宗的戒律灯,再注入点灯人的灵能气力,配合九十九重真经共烧八十一天才行。此灯极耗灵能心血,寻常通神者点一盏就已很费力气,不想李象令一开口,就是三千六百盏!

黄长老叹道:“此事本不怪你,却要你如此……唉!”

严宗主冷冷地说:“光凭这三千六百盏戒律灯,此事就能完了吗?若没有李永元,城中百姓又何必受这样的噬心苦痛!”

另一个长脸中年人也道:“不错,况且此地乃是雷骨门属地之一,点灯超度本就是你雷骨门应该做的,不然闹出了大荒灾,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他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江濯倒有几分印象,似是辛州的庞族长。他们三言两语,就把点灯一事盖了过去。

严宗主有人附和,自是得意:“说来说去,你的‘日夜兼程’,不过都是为了自个儿罢了。我今日只问你一句,李象令,李永元纵恶行凶,你要怎么处置?”

李象令说:“我师弟已身首异处,敢问严宗主,还要怎么处置?”

严宗主道:“自然是把他剔除宗名、剥去李姓,彻彻底底逐出雷骨门!然后再将他的首级悬挂城门,以儆效尤!”

李象令说:“哦,不成。”

严宗主顿时粗眉一竖:“不成?你说不成?”

李象令道:“仙音城神祇堕化不假,可究竟是不是我师弟纵凶行恶,怕还不能这么早就盖棺定论。”

严宗主猛拍桌案,喝道:“你怎敢这么说?这半月我等协力调查,早已将此事弄森*晚*整*理得明明白白,你现在是要撇清关系,不承认吗?”

黄长老劝道:“行源,你且听她说几句吧!象令,你何出此言?”

李象令说:“此事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凭他是仙音城驻守,便说他纵恶行凶,别说是我李象令,就是其他人也难信服。”

李金麟听到这里,忽然叹气,对江濯小声说:“彻查此事的都是别家,今日以前,他们甚至不许我们进城……知隐兄弟,你说的前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前因?”

江濯正欲回答,就听台上的严宗主冷笑:“好!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证据是吗?那我就拿出证据!应之兄,还请带人证!”

李金麟说:“奇了!他们前些日子一直说全城人都死了,怎么还冒出个人证来?”

两个人扭头,看那天命司的宋应之对几个随从耳语。不消一会儿,随从们便带上来两个人。

黄族长问:“上来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