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凤凝了。他在耶若江,有一群不省心的族人,有三个没法割舍的羁绊。他要的一心一意,他永远也给不了,这样的凤凝,配不上他。
可那人眼眸却温柔似春雨涤荡过的湖泊,微微一笑,好像东风在耶若江拂过,吹开漫江莲花。
“我听闻耶若江有种朱心果,我以前尝过,最喜欢吃,不知道你还有没有。”
凤凝楞了愣,看着凤决的笑容发呆,过了好会才如梦初醒,从袖中掏出一个从不离身的小小布袋,打开结绳,摸出几牧朱红色的小果子。
“是这个吗?”
人真是奇怪,明明想过割舍的东西,却总忍不住偷愉怀念。
凤决看着他从抽中掏出那只只布袋,不由凤眸一弯,轻轻从那人掌心拾起一颗小小的红色果实,珍珠大小剔透晶莹的红色。
这种果实长在春夏交节之际,成熟前是青色外皮,米粉大小,一簇一簇,既好成活,又随处可见。成熟之后,变成指腹大小一颗的串串浆果,色泽红艳诱人。
外表看起来,必然以为是甘甜如蜜糖,只有放入口中,才知是挥不去的酸涩。
凤凝静静凝视着凤决脸上表情,想看出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喜。可凤决只是放入口中,细细尝着,然后抬起长长羽睫,笑笑看他,“他们吃过吗?”
凤凝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连连摇头:“没有。”
这果子随处可见,味道又不好,便宜得很,那三个自然是不吃的。
“那你就将这秘密留给我,不能再叫他们知道啦。”凤决微微一笑,凤眸弯起,见凤凝有些傻傻看着他,似仍是那只呆呆的小雉鸡,不由笑意更深。
接过凤凝手中的布袋,藏入袖中,又道:“苍华竟然诳我,说助我入主紫微宫,却想不到他暗地里将我骗走,自己跑到耶若江来。我素来敬佩他端方磊落,但没想到竟然识人不清,以后我再不上他的当了。”
凤凝愣愣听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将他赶到紫微宫,先干上几个月苦差事,让他也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耶若江宽敞得很,我再建座别院也放得下。只是梦阖君最近有些虚弱,要先回卿平洲靠凡人梦境补养些日子,你怕是一时半会见不到她。”
见凤凝一直好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凤决实在忍不住笑了笑,将一颗朱心果塞入他口中,声音带着笑意:“好吃吗?”
“好吃。”凤凝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口中酸涩,可在心中却是淡淡甜意。
几出纠缠,情海浮沉。
那人知道他如今是不能完完整整爱他的凤凝,可还是抛下一切,回到原点。他曾经两度看着凤决在风中离他越来越远,他也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叫凤决伤心欲绝。
可眼前这人还是笑得和以前一样,凤眸微微弯起,好像云谈风轻。
“我……”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哽咽,“没法喜欢你一个人了……”
他给凤决的感情,就如朱心果酸涩。早就不该要了吧,这样的一个他。
凤决望着他,眼中是淡淡笑意,看着这人强忍泪意,不敢看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以后就要对你的喜欢要少一点。”凤决伸出手,轻点了凤凝额头一下。
少一点。他的爱太疯狂,太霸道,他的爱将凤逼遇到绝境,两人的感情分崩离析。那他就爱得保留一点,给凤凝喘气的空间。他要克制,再克制,再不能做伤害他的事。
凤凝眼中还有泪意,用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抬起头,静静看着凤决。
凤决看凤凝呆愣的样子,不由又是轻笑,心情不知为何好了起来:“反正我是不走了。横渊还不知道吧,那我等他回来,亲自和他说。”
于是,自这一日起,凤决神君的心情好了许多,可耶若江那三位神君却天天不高兴了……
“喂!说书的!你说的都是九天界的事。可是咱们卿平洲又无几个大能飞升,你怎么好说得都像你见过似的。”
茶楼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一群人坐在茶堂聚精会神听着台上的红衣说书小姑娘唾沫横飞。接连灌了好几口茶水。
一旁另一个杏衣瓜子脸的小姑娘,头发里编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来丁零作响,手中端着一个竹篾编的小笸箩,一遍敲打一边道:“诶诶诶,听书就好,打听这么多做什么。瞧一瞧看一看,若是我家小姐姐说得好,还请诸位大爷打赏几个钱,一会让我们两个去街市上买花灯。”
诸人有的掏了几个钢板,有的放上小块碎?蟆V谖豢纯图?在这雅兴茶楼里讲了两百多回的《追天录》讲完了,都是意犹未尽。
有人问道:“梦阖小姑娘,你这《追天录》还剩儿回?后面几个神君过的日子又是如何?”
“后来呀,几个神君自然过的是快活的神仙日子。五洲四海,九重天外,尽是蛮荒岛起源。那九天界与咱们卿平洲虽远,却有荒岛相连。说不定,那些九天界的神君仙子,还要经常来咱们卿平洲闲逛,把卿平洲的故事带回去呢。”
堂下人不由都是笑道:“原来天上的仙人也喜欢咱们卿平洲。”
小铃铛和梦阖君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又听有人轻唤她俩名字:“小梦阖,小铃铛,今日讲完没有,一起去逛灯市了。”
一对玉面的俊俏公子站在门口。一个一身厚厚的白色狐裘,头上戴着白玉?h冠,露出一张白皙细腻小脸,长眉细挑,凤眼眼尾带着几分旖旎艳丽,叫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去。另一个穿了一身藏青长衣,外面裹着深色大氅,眉目与白衣公子有个七八分像,虽都是妩媚精致的长相,但英气挺拔许多,眉目含着温柔笑意,看着白衣公子。
“哦哦!来了!”小铃铛收拾起小?n箩,算计今日又赚了个盆满钵满,和梦阖君牵着手朝来人走去。
“哥哥,陆冕和顾衍呢?”梦阖君左看右看,竟然没见到那两个跟屁虫。
“他们两个在街上等,我与沈决来接你们一同过去。”沈凝看着小铃铛脸财迷样只顾数钱,不由笑道,“好了好了,一会回了沈家再数。整个沧州城现在都知道你们这一对说书姐妹,也真是厉害。”
沈决在一旁不由轻笑:“两个姑娘也算是有出息,将来不想嫁人。”
小铃铛一脸骄傲,大眼滴溜溜转:“我这是给自己攒嫁妆。你们看苍琊郡主在卿平洲玩得不亦乐乎,都舍不得走了。前些日子她还救了一个溺水的书生。哼,我看呀,她是想自己演一出书生龙女的话本了。”
想起苍琊这几日一直追着那书生跑,吓得那李姓书生不敢出门,沈凝和沈决都是摇头轻笑。
一行人谈笑之间走到外面街市。 今日是上元节,街上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一盏一盏锦绣花灯将沧州城都照得亮如白昼,街市上还有长长龙灯挥舞,引得路人粉纷驻足。
陆冕穿着白色长衣,脸上的黥字虽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但他却好似不以为意,只笑着在与卖灯的老伯说话。一旁顾衍身上穿著一袭华贵逼人的黑色皮草,衣服宽大,衬得一张毫无暇疵的面皮好似玉做的,骨节分明的手中提着一只白色兔儿灯,周围经过的大胆姑娘都不由多看他几眼,又见他周身都是“生人勿近”四个字,不敢上前搭话。
“师兄。”陆冕见了来人,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镂空芙蓉灯和一盏金红鲤鱼灯付了钱,上前道,“这么快,还以为梦阖君说这场结局要多花些时间。”
?梦阖君噘噘嘴:“我可没说今日这场书是结局,以后若是你们再有新故事,我还要再开篇立案,再给小铃铛赚些嫁妆。”
陆冕摇头轻笑,将两盏花灯递给两个姑娘:“今日好好玩,这上元花灯节是沧州有名的节日,但冰糖葫芦,糕点果子少吃些,晚点还得回沈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