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村民背着背篓,挑着扁担,赶着家禽涌入县城,整条街道都被人声鼎沸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包围着。

黑色迈巴赫停在这片喧闹中显得格外突兀,偶尔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很快就被集市的热闹吸引了注意力。

祁棠下车走向路边的小卖部。她来之前严重低估了悼亡村的偏远程度,什么准备都没做。现在看来,在那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里过夜已经是必然的事,只是不知道村子中有没有旅馆之类的。

走进小卖部一看,她发现自己需要的东西比想象中的多手电筒、食物、矿泉水……都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老板娘少见这么大单的生意,笑得合不拢嘴,结账的时候祁棠趁机问道:“请问您知道悼亡村吗?”

“什么奇怪的名字?”老板娘停下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我在这住了四十年了都没听说过。”

正当祁棠有些失望准备离开时,小卖部门口卖水果的老阿嬷忽然开口了:“小姑娘,那个村子去不得哦。”

她的话音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吐词有点含糊,祁棠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她说的确实是悼亡村。老板娘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手:“哎呀,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村子啊!我们这里都叫它牧家村,确实挺偏僻的,而且听说都快没什么人了。”

“有人的。”祁棠坚持道,“我朋友就是那个村子里考出来的大学生。”

阿嬷说自己有个远房侄女嫁了过去,不过已经二十年没有回过娘家了。

他们不习惯把那个村子叫做悼亡村,更习惯叫牧家村,村子里面宗族制还很盛行,现在牧家村的村长也是他们一族的族长,有着绝对说一不二的话语权。村民们性格古怪孤僻,即便是县里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去一趟的,也总是匆匆来去,不愿意多停留片刻。

"而且牧家村的上游不是有个水库吗?"老板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几十年前决堤过一次,死了不少人呢。县里组织了多少次劝他们搬迁,愣是一次都没成功过,后来那些村民不耐烦了,直接拿着棍棒把工作人员打了出去。"

她摇摇头:"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牧家村的人最排外了,尤其对外地人。"

祁棠在外面待得有些久了,沈妄下车来找她。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老板娘的眼睛都直了:"哎呀,小伙子长得真俊啊!"

沈妄有着一张足以迷倒所有年龄段女性的脸,只是他天生面无表情,看起来总是带着三分冷意,毫无亲和力可言。直到老板娘夸他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时,他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离开县城后,通往牧家村的路变成了颠簸不平的土路。

祁棠作为一个从来不晕车的人,都被颠得有点想吐。

“睡一觉吧。”沈妄淡淡地说,“到了我就叫你。”

祁棠偏头靠在他肩膀上,本来说只是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睡着了。

女孩乌黑的长发葳蕤垂落,轻轻缕缕挠着他的手心,沈妄抓住了那些调皮的发丝,触感柔软而凉,有一股洗发水的香气和女孩自己的淡淡体香。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

祁棠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从沉睡中惊醒的。

车轮碾过路面上的深坑,整辆车身都在那一瞬间腾空又重重坠下,而沈妄那如石块般坚硬的肩膀更是毫不留情地将她从梦境中硌醒。她迷蒙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深沉的暮色,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浓墨泼洒过一般。

"到了吗?"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

"快到了。"

沈妄依然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连游戏的音效都调到了最低连这样的声音都没有吵醒她,看来自己刚才真的睡得像死了一样沉。祁棠缓缓坐起身,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她整整睡了三个小时。

这里的太阳落得格外早,仿佛被群山吞噬了一般。绵延起伏的山峦在暮色中显得愈发黢黑,像是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而那些山影重重叠叠,将远处的村落遮掩得若隐若现,只余下几点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祁棠不由自主地凑近车窗,本想看清远处那个神秘村落的轮廓,却被前方一座低矮的山丘牢牢吸引了视线。

"沈妄……"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干涩,"那座山丘上,是不是有人在看着我们?"

距离虽然不近,加上天色昏暗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但那些黑压压的影子却让人心生不安。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挤满了整个小山丘,它们静静地、无声地凝视着这辆驶向村落的外来车辆,就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探着。

"不是人。"沈妄抬眼看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句让祁棠头皮瞬间炸开的话。

"是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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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棠按下车窗,冷风瞬间灌入车内,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手机的像素比肉眼清晰得多那确实是一具具棺椁,木质表面粗糙不堪,显然经历了无数年的风吹雨打,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腐朽。

这些棺椁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荒凉的山丘上,更诡异的是,那些把棺椁搬运到这里的人,却从未想过要将它们入土为安。数不清的棺椁以诡异的四十五度角斜插在土坡中,在暮色中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虽然还未踏入村落一步,但这一幕已经在祁棠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迈巴赫缓缓停下,引擎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道路旁矗立着一块风化严重的石碑,上面的红漆剥落,“牧家村”三个字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模糊不清。

石碑旁蹲着一个干瘦如柴的年轻人,寸头,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

看到车上走下人来,他慢慢站起身,神色中带着明显久等的不耐烦。

"都等你们好久了,终于来了。走吧,村长在祠堂等你们。"

那语调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显然他们的到来并不受欢迎,第一面就非常符合他人口中排外的刻板印象。

这个年轻人把他们当成了别人。今夜必定还有其他访客要到访牧家村,而且是与村长有约定的。

祁棠和沈妄对视一眼,她的眼中有些疑惑,沈妄却开口:"带路吧。"

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将错就错,顶替了对方的身份,跟在年轻人身后朝祠堂走去,做事不拘一格的方式令老实的祁棠非常吃惊。她想要开口阻止,却被他投来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路两旁的建筑带有民国时期的风格,观音兜,歇山顶,碧瓦青砖,流水雅致。脚下的青石街道因为下了雨而有些湿漉漉,石缝里顽强地攀出一丛丛青苔。夜色深了,家家房檐下悬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中烛火如幽影般静静飘摇,地面的水洼也反射着一层红光。

如果修葺一下通往外界的道路,或许当个旅游景点也不是问题,这些古建筑都保存得非常完好,很有上个世纪古香古色的韵味。

祁棠默默跟在沈妄身后,听着前面年轻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初见的冷漠不同,这个叫牧程的年轻人话比较多,也可能是在村中很少见到同龄之人,对他们比较好奇。

“你们这么年轻就出来干这行啊?”牧程回头看了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