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雪山向导看向这位亡命徒般的登山客,一脸疑惑。
“Neol,你说下面会有大象吗?我突然想起迁徙季快要结束了。”
严在溪语气很轻地问。
“这不好说。”
Neol耸了耸肩,拿出随身携带的迁徙表翻看了两眼,随后道:“你已经是熟练工了,River,在这里不是我们想看到什么,而取决于大自然,取决于这些动物让我们看到什么。”
“当然了,”Neol开了个玩笑,“还有你的运气。”
严在溪扭头朝他狡黠一笑:“我的运气倒是勉勉强强,不过今天是我的lucky day,所以说不定呢。”
“今天?”Neol先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几秒后恍然大悟:“thanksgiving?”
严在溪仍旧笑:“happy thanksgiving,Neol.”
他们下山的路上,Neol才问:“River,感恩节对你很重要吗?”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严在溪才出声:“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这天出生。”
或许是语气的缘故,Neol误以为是他的情人,笑了笑,道:“Happy birthday to her.”
“not her,Neol,”严在溪用颤了绷带的手心抹走嘴角漏掉的水珠,纱布中央殷红缓慢晕染,湿哒哒地贴上掌心裂开的口,“It,s him. He,s my brother.”
【作家想说的话:】
【乞力马扎罗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山风,海拔191710英尺。据说,是非洲最高峰。它的西峰在马赛语里被叫做“恩伽耶”,神之居所。】这句话与【花豹尸体】引用于海明威写的短篇《乞力马扎罗的雪》,原句为【乞力马扎罗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山风,海拔191710英尺。据说,是非洲最高峰。它的西峰在马赛语里被叫做“恩伽耶”,神之居所。西峰顶附近还有一具风干冰冻的花豹尸首,没人知道,花豹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做什么。】
第36章
四年后。
十二月三十一日,旧年的最后一天,嘉青市初雪。
严怀山拉开玻璃柜,挑出一对云母制的浅蓝袖口,头也不回地对出现在门口的管家说:“他又在闹什么脾气?”
管家微收了下巴,恭声答道:“晚宴的时间与小少爷平时的就寝时间冲突了。”
闻言,严怀山却没有任何表态,他只是转身走进衣帽间中层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沉色暗纹的领带,又慢条斯理地系在领口,最后将一旁随手摆着的银戒重新戴上无名指,才回头走过去。
他目光很淡地看了眼管家,说:“知道了。”
随后,严怀山便上了楼。
自两年前严怀山从疗养院出院,重新回到辰昇任职后对工作的投入精力翻倍,远在市郊的金桂枋来去浪费太多时间,他便带着独子搬入了公司附近的一栋老式洋房。
严怀山没有直接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前,看着背对房门,正在桌前端坐的一个稍圆润的背影,语气冰冷地叫道:“严。”
粉肉球一样的男孩儿轻轻颤了下,合上面前的科学书,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粉白柔软,却面无表情的一张肉脸,同父亲的神情如出一辙。
“爸爸,”严仍残留奶音地叫他,短眉毛因认真而用力,一边稍高,他一板一眼地说:“如果我得不到足够的睡眠,就不会长高。”
严怀山丝毫没有被他的理由打动,说:“今天是太爷爷九十岁生辰宴,你必须要去。”
“爷爷会去吗?”
严怀山看了他一眼:“会。”
严虽然乖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走来,但伸出短胳膊用小手握住严怀山三根手指的时候,还是严肃地抿了下粉嘴巴,说:“但是爷爷不喜欢我。”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严怀山把手从儿子温度稍高的手心里抽出来,动作流畅地弯腰,径直把严从地上抱进怀里。
严没有挣扎,两条细眉毛用力蹙在一起时看起来挂着一丝淡淡的愁苦,他安静又熟练地将胳膊环在父亲脖颈,短手指因用力抓紧而变成包子拳,把严怀山熨得平直的衣服抓皱。
快要下车的时候,严怀山突然听到一旁坐在安全椅上的儿子问:“妈妈会来吗?”
他顿了一下,不过很短暂。
严怀山脸上的表情十分漠然:“不会。”
严很平静地从小鼻尖里发出一声单音,继续保持着空无表情的脸蛋看着窗外车来人往的酒店大门,好像无论父亲如何回答,都不会让他感到伤心或开心。
严怀山先一步下车,门前等着的泊车童正要打开严一侧的车门,被他拒绝。
车门被严怀山亲手拉开,他垂下眼睛看到儿子已经自行解开了儿童安全座椅的安全带,仰着肉乎乎的软脸颊,黑潼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严今天穿了短西服,两条短腿露在外面垂下去,像半截白色的藕。
比起乖,用冷漠来形容严来得更确切。
严怀山自然地朝他递出一只宽厚的手掌,儿子将绵软的小手轻搭上他手心,从安全椅上跳出来,地面发出“咚”地一声轻响,犹如一只小猪落地。
严老先生回国前被他的主治医生下了最后通牒,恐怕这次回来就要叶落归根。因此他九十生辰办得很大,来了不少政要富商。
与其说是场生日宴,倒更像是一场交谊晚会。
晚宴刚刚开场,年事已大的主角仍在酒店楼上的套房休息。不过他们消息来得灵通,严怀山牵着严前脚进去,后脚就被父亲身边的管家叫住。
Alen一眼先从人群中认出大少爷身边鼓着张圆脸家,像生气河豚一样做出大人脸的孙少爷,才和蔼笑着朝他们走来。
严怀山的脚步顿住,微垂眼看他。
Alen说:“大少爷,老爷叫我带您上去,老爷子刚睡醒。”
他又抬手招来不远处的保镖,神情倒不尴尬,只是向严怀山示意:“他会暂时带着孙少爷的。”
严左行对这个亲孙的厌恶几乎人尽皆知,不过外人大多只以为是严怀山找了来历不明的女人又未婚生下并不让家人满意的孩子,却只有当年目睹严在溪挺着肚皮倒在血水里被紧急送医的几个人才知道严左行真正讨厌这个长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