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的动作顿在空中。

许斐抬眼看着她,用脸颊重新轻蹭她柔软的手掌,随后伸出舌头舔了她的手心。他玩的兴起,眯起眼舔着唇角:“甜的。”

喝醉的许斐比平时还要黏人,怜儿被他闹得没办法,伸着一直胳膊让他抓着。

许斐又泡了一会儿,眨眼道:“想喝水。”

怜儿抽出胳膊,去隔间拿了茶水来,许斐已经趁着间隙擦干身子出来,他披上衣物,拢起湿润的发,将她的茶水一饮而尽。两人一同走出浴房,许斐微微弯腰说了句什么,外面却忽然放起了烟火,怜儿没有听见。

“什么?”几声之后,一切恢复宁静,怜儿又问道。

许斐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将两人的头靠近些:“夫人对我真好。”

他一脸满足的模样让怜儿失语:“难不成我平日里对你很苛责。”

“不,”他连忙摇头,想了想又说道,“夫人只是喜欢赖账。”

庄怜儿一听这话,立刻沉默不答,甚至虚心说起弟弟妹妹的事情,许斐低笑两声,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一口:“怜儿慌什么,要怕也是我怕,若是你去上报官府,明日一早衙门就要来人了。”

“我做什么叫人来抓你?”

“不要别人抓,”许斐说道,“除非夫人是捕快,那为夫愿意自投罗网。”

“你想得美。”怜儿嘴上嗔笑,二人走进了房。

也不知外面的灯会散了没有,先前那样震耳欲聋的响声再听不得了。怜儿吹灭房里的蜡烛,只留了床边的一盏,昏暗的光照进床榻,许斐翻了翻她方才看的游记,皱眉道:“看过了。”

“那阿斐喜欢哪里?”

许斐沉默了许久,将书置于案边,半晌才说话。

“……除了这里,都喜欢。”

或是因为醉酒,他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平日里少见的情绪,是一种不带虚假、没有蓄意勾引的脆弱,勾勒出几分伤心。怜儿想到他话里的意思,伸臂抱住了他,主动去亲他的唇:“以后咱们一起去游山玩水。”

许斐扬起唇角,二人正你侬我侬,欲要吹灯更进一步,外头院子里传来嬉闹声。

“姐姐!姐姐!救我呀!”妹妹的声音忽远忽近,似是在奔跑,她笑着喊,“哥哥要往我衣裳里塞雪……啊呀……好冷。”

两人对视一眼,怜儿红着脸穿好衣裳往外走,待推开房门,又是平日里冷淡自持的模样了,她说了些什么,大抵是在教训弟弟妹妹,许斐撑着额头看她,眼皮渐重。

【完】

怜儿回房时,许斐已睡了过去。

他的一只手露在外面,怜儿顺着他白皙修长的指抓上去,听他呢喃几声,嘴里还在叫她的名字。

想起方才他怅然若失的神色,怜儿轻叹一口气,裹着被褥上床,与他一同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没亮,外头就噼里啪啦炸起了爆竹,夹杂着孩子们的嬉闹声,吵得人不得安眠,倒要庆幸他二人昨夜睡得早。

天色朦胧,二人起身洗漱,怜儿对着铜镜束发,许斐在她身后帮她。

一夜过去,他又成了端庄自持的模样,昨天晚上的黏人劲头被他藏了起来。怜儿借着铜镜看他,许斐唇边噙着笑,手里拿着一指水红宝石的金钗,正在思索插在哪里。

“阿斐在笑什么?”

找不到满意的,许斐干脆放下发钗。

“元月新年,自然欢喜。”他想起昨夜的事,笑意才淡了些,“昨夜喝多了,让怜儿看笑话。”

庄怜儿拿起两个小巧的花胜别在两侧,抬眼看他:“是好笑,拉着我不放。”

二人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刚推开门,就被院子里的寒气又吓退回去。外头没有地龙,怜儿转身拿了件披风给他系上,许斐自己接手,语气幽长:“怎么敢放手。”

清楚他又在讨巧,怜儿轻轻拍了他一记。

“正经些,还要去用早膳。”

庄家行商做买卖,难免有些迷信,父亲在一众友人中还算好些,一年到头也只有元日这几天规矩重,不可贪床犯懒,要全家人一同用早膳、再去拜香祭天。

怜儿与许斐走到妹妹的院子里,许斐站在院外的老树下等。怜儿进了院去寻庄小满,昨夜她与哥哥打雪后又溜到街上看烟火,后半夜才悄悄溜回府中,这会儿睡得正香甜,听了阿姐的声音,还不愿起身。

庄怜儿许久不曾这样哄人,拉着妹妹半是威胁半是劝诫,小满才不情不愿地起身了。

洗漱过后,下起了小雪,小满翻出一把骨伞,怜儿想起外面的阿斐,又另找出一把,与妹妹快步往外走。纯白的雪落在地上,二人提着裙面,行色匆匆,雪絮翻飞落在伞面,又斜斜滑落。

许斐站在檐下,好在短短片刻的功夫,他未曾被冬雪沾染太多,怜儿撑开伞走到他身旁时,他正扫落肩头最后一片雪色。

小满举着伞看他俩,怜儿不好太亲昵,让他仔细着些,许斐笑了一声,接过伞,又对小满微微颔首。

今日祭天,怜儿给妹妹套了件红色的小袄,腰间挂着赤色玉铃,小满轻哼一声,带着铃声就已跑了出去。

一家人一同行了祭天典,在郊外的大庙里点过香。

或是因为先前闹了乌龙,几位长辈绝口不提孩子的事儿,倒是母亲把怜儿叫到了身边问话。

“怜儿,又过一年啦,”母亲拉着她的手,看着她鬓边垂下的花胜,笑了笑,“你既读书读得好,可想好往后做什么?入仕留在书院,还是帮家里接手生意?”

母亲朝他眨眼:“你父亲那个老没皮没脸的,早就想甩手给你们了。”

怜儿想起妹妹和弟弟,微微迟疑:“这,女儿心头并没有中意的差事,不过谁说我学着管生意就不能入仕备考?”

她在书院中拨珠算数信手拈来,就不信还不能接手家里商铺。

可她话一说出口,母亲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戳了戳她的心口处:“你哪儿受得了啊,我生的女儿我晓得。那做生意,要与人左右逢源,学会油腔滑调,你是聪明,可你这心底又冷又硬地,寻常人哪儿能让你拉下脸应付。估摸着你做不了多久,就不干啦。”

“可是弟弟太笨了啊,”怜儿忍不住说实话,“小满倒是聪明,就是太懒了,如果父亲真的不想管,那就只有妹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