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喻沉这几日一直给他分享着在里斯本的日常，时间间隙很长，但会给他发一些风景照片，甚至他住所前院的摇椅，晚饭吃些什么……但总会将话题戛然而止，简短地用一两句话概括。

林青阳起初疑惑又尴尬，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交谈，如何回应对方发来的东西，只是发自内心地赞叹着风景的美好，羡慕着对方的生活。现在他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年总是这般张扬跋扈了，出生于如此强硬背景的家族，一顿饭随随便便十几万，是多少普通人一年都挣不到的钱财啊，换做是他自己，年少的时候也会这样目空一切吧。

记忆中忽然浮现出小镇相处的那几日场景，少年的话语又一次击入脑中，重重复复许多次，不断涌现在眼前，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是认真的吗？

可是有些鸿沟，自己依旧没有勇气跨过，……倒不如说没有这个资格。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被打断了思绪的林青阳回过神来，捧着的手机屏幕再度亮了起来。

喻沉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男人习惯性地点开，是一枚戒指……不对，是一条戒指项链。

林青阳不解少年发来这张照片过来的意义在哪儿，只是觉得很奇怪，他的手指停驻在屏幕上，不知作何回应，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话语。

可等了许久，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的信号。

林青阳只好依照自己的真实想法，发送了一条消息过去。

：很好看。

：很特别。

他本来就不是会聊天的人，更何况是对着喻沉，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说的哪个字，哪句话，哪样模棱两可遭对方误解的言语……触及到了少年的禁区，惹怒对方。可近几日少年异常的缓和态度又让自己陷入了迷茫。

男人再次无声地叹息了一道。

从未感到过像此刻的疲惫。

“爸！”

林星辰的一声呼唤将林青阳拉回了现实。

正当自己惊愕之时，林星辰已经快他一步地将煤气火给关了，面露不解与担忧：“您发什么呆呢，菜都要糊了。”

他这才幽幽地“啊”了一声，直至鼻腔被菜糊味入侵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手机揣回兜里，手忙脚乱地将差点儿被烧糊的青菜装到盘里。

林星辰洗了把手后，一边帮着父亲端菜，一边疑惑道：“您最近怎么老拿着手机发呆啊，上上回是忘记关宵夜车煤气，上回是装开水溢出来，这回又是差点儿把菜烧糊。”

“您怎么去了趟老家回来后整个人就心神不宁了呢？”

林星辰摆好饭碗和筷子后，给父亲拉开了餐桌的椅子，示意对方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一旁，拿起筷子习惯性地夹了块肉到父亲的碗里，疑惑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林青阳动了动嘴唇，闪烁其词的心虚神情一闪而过。

林星辰眼中的疑虑也随之转瞬即逝，缓解气氛道：“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您回老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姑不是挺好的吗？……”

林青阳不知道如何回应自己的儿子，就无声地扯出了一道豫园干笑回应对方，转移话题道：“没发生什么，别乱想，吃饭吧。”说着挑了菜盘中的两块肉，夹到林星辰的的碗里，“爸不在的这几天，你肯定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都瘦啦！”

林星辰张张嘴，欲言又止，看了眼父亲垂眸认真吃饭的模样，又看回自己碗里还冒着热气的肉，心中的疑虑更是溢出了几分。

自从父亲去了趟老家回来以后，总是心不在焉地做一些事情。平日里不怎么拿手机的林青阳，如今几乎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甚至不管在忙什么的时候，只要有信息跳出，都会第一时间拿起，捧着端详有近十分钟，有时候会是半个小时，最后也只是很快地在屏幕上写下几个字就黑了屏幕将手机揣回兜里。父亲这段时间的反常，总让他想起周云深跟自己提起的事儿。

他父亲真的跟男人谈恋爱了吗？

可是……

他好像看不出来父亲有恋爱的预兆，脸上也没有出现那种恋爱中的人会出现的笑容，反倒是每次回来，周身难掩的疲惫扑面而来。这让自己更加好奇和担心，父亲最近都在瞒着他在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林星辰下意识地开口唤了一声：“爸……”

林青阳闻声抬眼：“怎么了？”面容温润，声音柔和，咋一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林星辰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浅笑道：“没什么，吃饭吧。”

“爸您多吃点儿，总是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

喻沉处理完遗产的相关事宜，就早早地赶回了国内，这会儿刚下飞机，已经是北京时间八点左右了，他托着行李箱快步地踏出机场，淮安市这两日气温稍有下降，走出机场时，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喻沉下意识地将长风衣外套往内掖了一下。平日里穿多了校园制服，身着长风衣的模样倒是略显几分成熟，却不显得违和，反而在人流中映衬得更加耀眼瞩目。二十多小时时长的飞行时间让他的面容显得更加疲惫，在他人眼中倒是映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周遭的人群中偶有欣赏的目光向他抛去，更甚有人故意从他身旁经过，似有似无地触碰到他。或许是过于倦怠的原因，喻沉几乎注意不到，只是眼也不抬地虚捂了捂口袋中的物品，匆匆道了歉后疾步离去。……只留下手机屏幕还亮着二维码的年轻男人伫立在原地。

来接机的司机见到自家少爷略显几分着急的模样，也下意识地收回那些客套的礼貌话语，欠身点头地帮忙接过行李，不过多地去废话和问候。利索地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后，迅速地小跑到驾驶位上启动引擎，等待对方发话，提醒他要去的目的地……

少年轻靠在车窗边沿，从鼻中轻缓出一口气，试图将这几日在里斯本处理事情的疲惫扫除殆尽。

喻沉看着聊天页面上只有“很好看，很特别”六个字，褐眸中的光亮稍稍黯淡了半分。

没有其他话了吗？就只有这些？

喻沉捧着手机端视了半天，直至屏幕暗了下去，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心烦意乱的窸窣声响充斥在耳边，扰得他心头不畅快，索性将手机扔到一旁，阖上双眼养神片刻。

这段时间将他的精力折腾不轻，满身的劳累肉眼可见，这一下子就睡着了过去。堵车路段的走走停停也没将他吵醒。平匀呼吸逐渐放缓，车外的灯光如细长光影般打入车内，侧伏在少年精致的脸庞上，浅蹙眉宇下的微翘睫毛在光下朴烁闪动，若隐若现。

引人注目的豪车从堵车路段一路驱驶到车流渐少的路段，周遭晃荡交错的车灯也随之减少。

当轿车停驻的那一刻，喻沉从浅显的睡眠中惊醒过来，肌肉反射性地抖颤了一下，他才朦胧间感到血液回流到大脑，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短短二十分钟的睡眠让他觉得仿佛过了好几个小时。

喻沉慢慢直起被疲倦折磨到有些僵硬的身躯，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视线透过窗外才注意到已经来到这个熟悉的暗巷口。继而捞回手机，快速地给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