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学生,琢磨报纸赠送的可行方法。
他的汽车停在一颗巨大的槐树下,有几个东区男校的高个儿正围在树下抽烟,时不时抬头看两眼闯楼上的广播台。
“文广的青年代表叫萧呈唤?我们给他耍了吧。”
“我感觉也是。周围连个花灯也没有,更别提什么元宵果子、来者赠礼了。”
“咱们在男校待久了,好不容易听说有个多校联谊的活动……”
“害!哪敢上前埋怨。”
谈镜合支棱着耳朵听了半晌,急忙转身,从储物箱里掏出一副墨镜。阿著奇怪地看着他,见他一把戴上墨镜,从汽车窗户里探出身子,左右挥着手:“同学,同学!”
那几个抽烟的男孩子赶忙把烟放下,左右找着声源。
“这儿呢。”谈镜合拍了一下车子的外壳,“你们刚刚说什么?什么赠礼?”
“哦,文广大学组织各大高校元宵联谊,来参加的能有一份小礼物。可别说礼物,我们连联谊活动在哪儿都没看见。”
打头的男孩说,顺便嘀咕了一句:“我看文广大学这萧呈唤就是骗人,哄我们过来,耍猴呢。”
“萧呈唤?”谈镜合疑惑地偏了偏头,正想说话,阿著忽地从身后冒了出来。
“同学,你刚刚说来者有礼?”汽车车窗狭小,阿著从身后把谈镜合揽进怀里,同外面的人说话。
“是啊。”东区男校的人一片嚷嚷。
“少爷。”阿著低下头,满是惊喜地瞧着怀中的谈镜合,“看样子萧呈唤是应付不及现在的场面了。他叫来了很多学生,却极有可能负担不起全部人的赠礼。”
“所以呢……这可是萧呈唤的麻烦事儿。”说到萧呈唤,谈镜合的神情有些复杂。前几日他找萧呈唤找得心急如焚,萧呈唤却就地失踪。昨夜他在薄宅找莱希特先生找得激动,一打开书房的门,竟瞧见了萧呈唤。
当时根本顾不上他,现在仔细一回想,居然有好多地方令人生疑。萧呈唤为什么当时突然跑回家,又为什么被家里囚禁,逃跑之后怎么会去薄天啸家里,今天他怎么又在这里,这一大串的细节,谈镜合都想不透。
“少爷,谁说我们要帮萧呈唤。”阿著悄悄握了握谈镜合的手。
“那怎样?”
“萧呈唤不是说附赠礼物嘛。看他现在迟迟不露面,许是活动没准备好,亦或是礼物没有准备好。无论如何,现在大家都在等着萧呈唤的元宵联谊活动,万千双眼睛盯着钟楼。”
谈镜合霎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阿著的意思。
阿著瞧见谈镜合的表情变化,眼眸不自觉弯起。“少爷,不如咱们先发制人,不管萧呈唤打得什么主意,我们直接向广场上的学生宣布,来参会的礼物就是我们的《烈报》。”
“这样,咱们的报纸就能迅速送出去了!”
处于某种商业考量,谈镜合戴着墨镜大摇大摆地到了闯楼底下,那萧呈唤居然真的接了谈镜合这个说辞,在大家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他开始了钟楼演讲。目的达到,谈镜合坐回车里,一把摘下自己的墨镜,抹了抹自己打着啫喱水的头发。
“少爷,这么出风头的事情,干嘛非戴着墨镜呢!”东平嘻嘻地笑了一下。
“你少爷的名气可是很大的。若叫人认出是我,会影响咱报纸的销量滴,对别人不公平。”谈镜合也配合地笑。
阿著却没有参与这对话。他知道谈镜合在文广大学不是声名远扬,而是恶名远播。不管是否接触过真人,但凡听闻谈镜合的名字,都要一致表示厌恶,鄙视谈镜合的少爷做派。
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谈镜合本来是闲聊,却被上面的演讲内容吸引了过去。听了一阵,他脸上的神采逐渐褪色。当萧呈唤发出不遗余力的嘶声、呐喊时,谈镜合竟想捂起耳朵。
“东平,咱们往外开,到出口等着,也好发报纸。”谈镜合低下头,努了努嘴。
“啊?行。”东平去发动车子,谈镜合坐在车内沉默。
外头的爱国宣言对阿著没太大影响,他观察了一会儿谈镜合的状态,从储物箱里拿出水杯。谈镜合嘴唇发白。
水杯递到眼前,谈镜合抬手打掉了杯子。
“不用。”
阿著悻悻地抽回手,谁知谈镜合又猛地抓住了杯子。他紧抿嘴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我喝。”
潦草地喝了一口水,谈镜合忽地感觉到了渴,又咕噜噜灌了好几口。阿著仔细地将帕子贴到少爷唇边,正欲擦拭。
谈镜合身后的车门忽然被人打开,又忽然被人关上。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抱歉地叫了一句:
“您继续!”
谈镜合一头黑线,对阿著咕哝了一句:“这车不能锁门,真烦。”说完,他把车门推开,朝外望了一眼。
刚刚闪过的人影这时谄媚地凑过来。段刻弯着腰,笑容满面。
“啧!”谈镜合瞪大眼,作势要关门。
“诶”段刻搓了搓自己的胡子,满是戏谑:“谈少和内人亲密被我打搅了,很不高兴吧?”
“内你个头。”谈镜合冷声道,“你来干嘛。”
谈镜合话音刚落,段刻的脑袋就探了进来,下一秒,他的屁股也挤到了车座上。就蹭上了一丁点座位,段刻扭着腰,按着车框,朝谈镜合发射了一个中年男子的电眼:
“赠品增值是也。”
原来,《正义公报》所属的国民新闻馆才是萧呈唤此次爱国活动的支持方。虽然《正义公报》并没有搞赠报纸的活动,但谈镜合这莫名出现的行为让他们有了新的灵感。
在现场潜伏的《正义公报》首席记者段刻,以及副主笔时辛,穿过重重人海来到闯楼底下,找到了《烈报》老板谈镜合。
时辛坐上了副驾驶,段刻挤在了谈镜合身边,东平发动车辆,他们暂时又驶出人海,到了原先那颗大槐树下。
谈镜合背靠车垫,双手插兜,斜视着段刻。段刻笑容满面,浓妆艳抹般的诚恳。
抬了抬下巴,谈镜合问:“说吧,什么赠品增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