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昂首阔步,好像被完完全全保护着。

回家迅速沐浴更衣,两人又赶回了新闻馆。

此时镜界新闻馆的员工大多已回家,毕竟事情全部交差,只有最后的印刷还需要老板点头签字。

谈镜合检查过报纸的所有内容,又让印刷店的王师傅打了一张样张。油墨铺陈于纸,散发着新鲜的香气。谈镜合从头到尾又检阅了一遍,确定全部都没有问题以后,他对王师傅说:

“我打算印两百张,今晚你们快快做掉,后面就回去休息吧。”

“好勒。”

王师傅应了,转身招呼徒弟们开工。

阿著本在一边低头看着样张,此时却忽地抬起头。“王师傅,我们需要两千张。”

谈镜合都打算抬脚离开印所了,没曾想阿著来这么一出。王师傅也很是诧异,他对阿著说:“小伙计,我给报纸做印刷几十年了。要我看,你这没什么名气的新报纸,第一次发刊印个两百张绰绰有余啊。”

谈镜合也是这么想的。他从没做过新闻,但也看过报纸。新闻的生命很短,同那些有长久保质期的商品大相径庭。但是谈镜合偏头看了看阿著,虽说心中有疑问,可今晚两人关系刚刚缓解,他不想给阿著甩脸子。

想了一下,谈镜合走到阿著面前,拿食指戳了阿著的肩膀。

“给我理由。”

阿著自然地抬手捉住谈镜合的手,抬眸看向王师傅。

“文广大学明天中午在闯楼广场有高校元宵活动,到时候各个大学的青年学子都会过去,至少有两千人。咱们的报纸印两千份,其中留两百份在报社售卖,另外的一千八百份,咱们免费分发给高校学生。”

“免费?”王师傅和谈镜合一同喊了出来。

谈镜合看了一眼自己被阿著捉住的食指,尽量好声好气地说:“一千八百份的报纸免费送人,这亏空有些大。咱们的机器、房屋什么的,都没回本呢。”

“但广告费也是必须。”阿著很坚持,“我们的报纸现在没有登广告,可读性高,赠送不易被拒。另外,青年学生有一定文化,很多人都爱看报,是未来重要的读者群体。若能通过赠送首刊的方式引起他们的注意,日后报纸的售卖将会受益良多。”

谈镜合是巨商家的少爷,对经商一事并非一窍不通。听阿著这么一解释,他倒也有几分认同。不过印刷的王师傅从没见过这样送报纸的,仍说:“ze么多报纸,一个一个送给学生,这要多少报童啊!”

“不用报童。学生们自己会来拿。”

阿著笃定一笑,胡子跟着弯了弯。

这种时候,就显出谈镜合的“好”了。少爷那可是相当阔绰,让阿著多印一千八百份的报纸,在钱方面,他是无所谓的。阿著又有理有据地解释了原因,谈镜合觉得可行,就同意了。

王师傅唉声叹气,心想这还没发刊的《烈报》是注定要扑街。两千份报纸,估计日后要被拿来当手纸擦屁股了。

纵然觉得以后厕所里都会是墨香,王师傅作为员工,还是尽职尽责地先印刷了五百份报纸。由于数量较多,谈镜合和阿著在印刷所等到机器工作完毕,先将五百份报纸抱回报社,锁进了柜子里。

由于已经十一点多了,谈镜合便在新闻馆留宿。他往新闻馆二楼走,阿著也跟着他往二楼走。他打开卧室的门,阿著也跟着进门。

“我叫你进去了吗?”谈镜合还站在门口,仰头问阿著。

阿著便灰溜溜地后退到门口,一副任君差遣的模样。“没。”

谈镜合大摇大摆地进了卧室,四处转了一圈,然后对门口的阿著勾了勾手指。

“少爷要更衣,过来。”

这晚,谈镜合又被人抱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缩在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夜渐深,他还打起了小呼噜。

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让阿著醒来。他睁开眼,看着怀里紧密拥抱自己的人,听着这人均匀的呼吸。

在水中的某些画面又忽然出现,阿著低下头,好奇地盯住谈镜合的脸。从上到下,每一个毛孔,他像是蟒蛇见了兔子,小鸟见了虫子,仔仔细细地研究着。

夜光幽幽,他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聚着焦,划过每一处“谈镜合”。

日夜轮转,谈镜合费劲儿地从睡梦中起来。今天可是元宵,是《烈报》第一次发刊的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

阿著也睡在自己身边,谈镜合看看他的脸,一阵叹气,然后故意拿头顶了顶阿著的下巴。

阿著瞬间睁开眼,双手迅速把谈镜合的脑袋按在胸口。谈镜合扑腾起来,阿著才放开了他。

两人一同洗漱,各自忙活。印刷所的王师傅按时到了,谈镜合过去看他们印刷,阿著跑出去买馄饨。

“印多少张了?”谈镜合问王师傅。

“有三百张了。少爷,你那小厮怎么还不来?”

谈镜合也很奇怪,他摸了摸肚子,打算往镜界新闻馆走去。可他一走出门,就瞧见外头的街道上,阿著拎着两碗馄饨快速向印刷所跑过来。

“怎么了?”谈镜合赶紧按住阿著的手臂。

“有许多探长来新闻街检查,说是严格检查新闻内容,严格控制报纸数量!”

/NEWS/

《儒报》社论:呜呼哉 今总统国会制已成定局 乃世事变迁 非人力所能改。然士大夫书写古人之文章昌明固有之学术 是谓千年文俗孔孟礼法 而非波动之政局 能随世事变迁。以薄天啸为首之过激派 提倡白话文 宣扬新文化运动 功利倡而廉耻丧 科学尊而礼义亡 以放荡为自由 以攘夺为责任 实乃洪水猛兽 礼崩乐坏之兆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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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后这一段NEWS中,结合了《国故》月刊的创刊号召“昌明中国固有之学术”,此刊是刘师培等人为抵制新文化而创办的。

同时,后面的“功利倡而廉耻丧 科学尊而礼义亡 以放荡为自由 以攘夺为责任”也是当时旧派文人对于新文化运动的批评。不加标点是因为标点是新文化思潮在提倡的,文言文不怎么加标点来区分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