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包厢，谈镜合回味起刚刚的场景，还真是越想越气。没了旁人，他横眉竖眼，急急地往前走。只是拐弯的时候差点撞上柱子。

“圆圆，别摔了。”身边有人唤道。

谈镜合偏头看了一眼，是一同出来的蒋芙。

“走慢点，别被气坏了。那段刻就是这个臭性子，恃才傲物。”

谈镜合放慢了速度，只是脚步仍大大的。他撇了撇嘴，说：“谢谢你圆场带我出来，改日我请你吃饭。”

“小事。”蒋芙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走到楼下转角房间的时候，一个司机打扮的人正在那里同服侍的丫头聊天。

“东平，你怎么站在这里。”谈镜合问。那人正是谈镜合的司机。

“哎，少爷！”东平赶紧走到谈镜合跟前，“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我们的轮胎给人扎瘪了，车开不起来！我在外面弄了半天，没修好，就只能先进来，等您下来再说。”

谈镜合皱了一下眉，转身瞧着蒋芙，他仰头发问：“段刻是你叫来的吧。”

蒋芙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点点头说：“是我呢。”

“他惹了我，现在你得带我回去。”谈镜合说。

“行。”蒋芙笑地扶了一下眼镜，他俯视着比自己矮半头的谈镜合，目光满是纵容。

“啧。”谈镜合忽视蒋芙的目光，从丫头手里接过自己的雨伞，烦躁地抖了抖。

大雪天，汽车发动要一些时间，谈镜合打发东平出去帮蒋芙的司机，他自己和蒋芙在楼下先等着。

“新闻馆筹备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发刊，哥哥给你订个一千份。”蒋芙笑着逗谈镜合。

“你还提这茬？嫌段刻羞辱得不够是吧。”谈镜合有些恼，嘴巴能挂酱油瓶子了。

“我和他虽然认识，但总归没有跟你们亲。他骂了你，我肯定先来哄你。这不陪你出来了。”

“得了吧。”谈镜合瞪他一眼，“不就是躲洛归归嘛。”

蒋芙不说话了，只笑着看谈镜合，觉得谈镜合特别可乐。

“别笑了。”谈镜合无奈地说，“您这狐狸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

“那好，阿圆，我有正事问你。”蒋芙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像是隐隐的威胁。转角房间里有三面镜子，就是先前谈镜合进门时整理头发用的。那三面镜子在蒋芙的身后，将蒋芙修长清隽的身形照得一清二楚，又变幻莫测。

谈镜合直觉蒋芙要问的不是好事，但现下只能硬着头皮听了。“请说。”

“阿升喜欢你，你知道的吧。”蒋芙垂下眼睑，审视地看着谈镜合。

谈镜合下意识想否认，但在蒋芙这种人面前否认实在没意思。他皱了皱眉，往外头瞧了一眼。

“哥哥我也很清楚你，你用不着故意装傻，或者拿那柳菅当挡箭牌。而且你现在有求于我，还不能沉默。”蒋芙抬手扶了扶眼镜。

谈镜合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瞪大眼睛，挺没好气儿地说：“知道，知道！他喜欢我，就跟喜欢一只猫！”

这回轮到蒋芙怔了，他还想说什么，司机刚巧从外头走进来。“先生，车子能走了。这天愈发冷。”

谈镜合用鼻子哼出一声气，快步走了出去。蒋芙叹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跟上去。

-

蒋芙的汽车宽敞，东平坐到了副驾，谈镜合跟蒋芙在后面坐着。司机转过方向盘，黑色车子往外开的时候，戏园子门口出现一个人。那人衣着鲜艳华丽，还执着一把不合时宜的孔雀羽扇，正兴冲冲地往戏园子里走。他正是洛归归，来戏园子找蒋芙来了。

蒋芙瞟了后视镜一眼，收回视线之时发现谈镜合的目光。谈镜合歪靠着车背，正睨着蒋芙。

“自己屁股后面一堆风流债，还有闲工夫管我和秦升。”谈镜合故意说话刺他。

蒋芙失笑，“怎么？阿升是我兄弟，你也是我们的开心果。我关心你们，反过来还要被你骂？”

“这事不用你关心，我又不傻。”谈镜合扬了扬下巴，眼皮垂着。

“你不傻，一点儿都不傻，是秦升傻。”蒋芙笑说，听着阴阳怪气的。

“嘶！”谈镜合哪里听不出蒋芙在说反语，他相当不快地弹起来，“哟！”然后脑袋咚的撞到车顶。

蒋芙笑得更厉害了，简直浑身颤抖，前边开车的司机也忍着笑意，整个车厢都一颤一颤的。谈镜合恼羞成怒，索性不说话了，扭过头，双手抱胸看着窗外。这窗户是翻折上去的，还挺时髦。

但是蒋芙这家伙太通人性，他瞧了一会儿谈镜合，又自顾自感慨道：“今天戏园子唱的是《赶三关》，那薛平贵一手要公主代战，一手还要老相好王宝钏。”

“诶！蒋芙！”谈镜合果然破功，转身拍了蒋芙两下。

“生气啊？生气你就跟我解释解释啊。”蒋芙被打了也不动，凝眸注视谈镜合。

“格老子的！你们这群狐狸！”谈镜合简直唾沫横飞，他快速说：“秦升没走的时候我俩暗生情愫，后来他走了，我这芝麻大的好感随着时间就没了！没了！但他回国以后就老试探我，想看我有没有还喜欢他！

我当然是假装不知道，然后表示自己另有心上人了本来就是，我有自己喜欢的美人，当然不能和秦升纠缠。他倒好，说自己喜欢柳先生，暗地里却还是朝我递秋波，烦死了，烦死了！”

谈镜合咬牙切齿，讲到一半抬手拍蒋芙，“渴死我了，车上有水吗？”

作为一个津津有味的听众，蒋芙贴心地把野外水壶递给他。

“谢谢。”谈镜合喝完以后继续开骂：“今晚真他娘的烦，比昨晚还烦！你跑来跟我谈话，我还想问呢，秦升他到底什么意思啊？他真当自己养猫啊，喜欢这只就摸摸手，喜欢那只就亲亲嘴。”

“哎，圆圆，我说你什么好呢。”蒋芙接过水壶，说：“阿升这人别扭，没人帮他，他还真就这么被你误会。”

“我和渚，我们几个都认识很久了，大家都看得出来秦升对你的意思，只是你的意思不好揣摩。现在你跟我说清楚了，我也跟你说清楚。”

蒋芙正色道：“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还想着你，却不知道你是否如此。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被你装傻着拒绝了。这家伙就像雄狮，他自尊心强，受不了被爱人拒绝，我猜，他一定在你有拒绝意向的时候跟你说，他喜欢柳菅，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