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集团也偶尔接接搬家的活儿。”柳菅侧过身,余光瞄到墙上的身影。

诺温翻身上了墙,没下来,于墙头端坐,优雅极了。

谈镜合背对着他们,险些气得撅过去。他本以为经过几年修炼,自己变成了没脾气的好先生,可是被诺温一弄,他总是想打砸骂人。

谈镜合手指又攥又松,过了会儿冷冷吩咐道:“进屋搬东西。”

说罢,他看了小菱一眼。小菱忙点头,上前带大家进屋,还同卢卡寒暄了两句。谈镜合仍旧没有回头,直接去找还在熟睡的棉棉。

等这一帮人把行李都装上车子,谈镜合牵着孩子走出来。棉棉戴着个小帽子,水汪汪的眼珠在院中一瞧,登时眉眼弯弯,开心笑了。他脱开亲爹的手,跟几位杀手哥哥们一一问好,然后兴高采烈地来到墙根下,仰头看墙头的诺温。

棉棉张开嘴,大声呼唤。那一声童音仿佛能破开一切尴尬,叫万物复苏,万事相连。他说;

“阿爸!”

谈镜合直接黑了脸,立刻走上前,很是不悦地拽住棉棉衣领。“你瞎叫什么?”

棉棉被亲爹粗暴的动作弄得不高兴了,躲开亲爹的手,撒娇地朝诺温说话:“阿爸,好久没看到你啦。”

诺温坐在墙头,冲棉棉笑得很好看,仿佛真是个良家美男子:“阿爸不在,棉棉真是长高不少。”

谈镜合被这亲昵的对话弄得浑身尴尬。他环顾一周,瞧见大家带笑的表情,心脏叫一双无形的手裹住。一股烦躁在心中涌动,仿佛只有自己在闹脾气,仿佛一切的伤害和决绝都只是恋人间的别扭。

谈镜合登时泄了气。

他放开棉棉的衣领,不再瞪视何人,只是平静地走出去,清点车上所装的行李。

不一会儿,一切都收拾好了。谈镜合拉开卡车副驾驶的门,独自坐进去。棉棉仿佛终于察觉到阿爹的不快,小跑到前头,拍着门要进去。

“去找小菱姑姑。”谈镜合淡淡吩咐。

柳菅从后头车斗里翻下来,走到车前,弯腰捏了捏棉棉的脸颊。“坐叔叔腿上,要吗?”

“要!”棉棉是个贪恋美色的笨蛋,立刻往柳菅身上贴,贴了一下,又赶紧回过头,很迫切地看向亲爹。

谈镜合手里已经抖开一张报纸。他没有往后看,只吐出两个字:“随你。”

棉棉这才放了心,但还故意找补,对着谈镜合说甜蜜话:“待会儿我就坐阿爹身上。”

谈镜合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棉棉有些疑惑,但他确实搞不懂阿爹为什么要生气。这个困惑的当口,柳菅已经将他一把抱起来,坐进了一旁的小轿车。

小轿车由霍尔驾驶,赛娜坐前排,后排卢卡同小菱紧挨着,柳菅抱棉棉。

自然而然,当谈镜合在卡车副驾驶看报纸、一旁的车门被拉开时,上来的就是诺温了。

诺温将车门关上,谈镜合抖了一下报纸。

-

谈镜合下一站是16区,与4区相邻,但已深入内陆。西北地界大,他们沿官路行了一天,堪堪行至4区边界,当夜在路边休息了。

天蒙蒙亮时,便又上路。

风中渐渐多起细沙,荒漠一望无垠。越往边界走,汽车行路越难。除了城区,外头不曾正经铺路,都是粗粝的黄土地,填填平就算不错。

谈镜合在车上颠得难受,报纸是早就不看了,要么吃吃零食,要么靠着椅背休憩。诺温坐他身旁开了一天车,第二日还是一样,神色淡静,不怎么说话。

沉默的行路直到边界关口,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谈镜合惫懒地伸手,将车窗打开。他眯眼看了看外头,四周皆是荒地,那道关跟小庙似的立在那儿,上头漆着早就斑驳的三个大字,“金盏关”。有几个兵站在金盏关口,盘查来往的商旅,缴纳关费。

谈镜合手指揉脸,坐直,从行囊里掏出钱包,欲下车打点。但他还未推开车门,霍尔就下了车,不知同关口的说了什么,又递上银钱。人家便笑了,拍拍霍尔的肩膀,还叮嘱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霍尔来到卡车旁边。诺温打开窗,转头看他。

“能行车的土路只有一条,只管往里走便是。只是近日16区匪患严重,若是出了事,一概不管。”

谈镜合蹙了蹙眉,扭头想问更多,诺温却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关上了窗。霍尔也没什么反应,去轿车里了。

谈镜合没再多嘴。他身旁的窗户还开着,他便把手伸出去。风不停地吹,好似在他手心留下黄沙。

荒漠中间有条隐约可见的官路,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去。诺温行车又快又稳,没多久超过了霍尔他们的小车。前方再也没有其它,谈镜合倚着窗看向外头,渐渐有些着迷。

过关之后是一望无垠的荒漠,灌木、仙人掌稀疏分布,岩石在暴烈阳光下一动不动,远处有大片望不清轮廓的沙丘。

不知行了多久,诺温忽地减速,在一处高耸的岩壁下停住。

谈镜合正看得入迷,登时愣了一下,他回头,用眼神询问诺温。荒漠阳光太烈,诺温戴了个茶色的小墨镜,回答说:“没看到他们。”

车后镜里空空如也。棉棉在那辆车里。谈镜合皱起眉,立刻开门下车。

诺温推了推墨镜,跟着下车。

谈镜合在四周环顾一圈,全然不见小轿车的身影。他担心棉棉,忍不住埋怨:“这就跟丢了。霍尔车技这么差?”

诺温在四周走了两圈,望向一片安静只有风声的荒漠,然后他挪到谈镜合面前。两人隔了点距离,诺温说:“是我开错了。”

谈镜合挑了挑眉,抱胸看着他。诺温摘下小墨镜,被风沙迷得眯了眯眼。他扭头躲过风沙,说:“先往前走,看能否回到官路。”

谈镜合脚尖在沙砾里磨了磨,最后什么都没说,径自开门上车。

他们二人在荒野中行了许久,可是不知为何,明明沿着某条路痕往前,眼前却是沙丘越来越多,裸岩和植被愈发稀少。谈镜合瞧着荒芜的沙漠,心中覆上一层又一层担忧。

直到天空中忽然酝酿起黑云,诺温停了车。荒漠上天气无常,初春又冷,再往前,没准会遇上危险。

车厢内有些沉闷,谈镜合从行囊中找出一块土豆饼,然后又把行囊扔到诺温腿上。诺温拿了块饼,抬头看谈镜合时,谈镜合正望着外头乌压压的云,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