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芙见势不妙,立刻转头看秦升。秦升却早早迈腿,已是面色铁青,毕竟被公然揭短,滋味自然难受。
两人挤到里面,正有人仰头询问柳菅,什么“秦公子同太太只是做戏吗?”,什么“秦大帅真同你们勾结了吗?意欲为何!”,甚至还有“之前秦少追求谈少的绯闻,莫非是真的!”
秦升面色冷得吓人,粗暴劈开人群。民众们被一同跟上的士兵推推挤挤,很是不满,一回头竟看到了“秦公子”,特别是那些常看报纸的八卦绅士们,不禁倒吸一口气,伸头大喊:“秦少来了!”
柳菅抚了抚自己长衫上的水渍,然后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些什么。众人眼睛发亮,更加热切地朝前挤,秦升却刹那堵在原地。
那枚红宝石戒指闪闪发亮,向民众们诉说着自己的华美。柳菅把戒指套上指头,十分合适,他举起手,笑说:
“这便是秦少送我的定情信物。拿去当了,至少能得个几万大洋。”
戒指冰凉的触感由指根传至心脏,柳菅抬起眼皮,在午后炙热的阳光中触及那迷人的红光。
好像第一次打开盒子的那天,柳菅十分确定这枚戒指不属于自己。它的光那般耀眼,和柳菅分属于不同的世界。
“我是秦家和麻党的联络人,却成了秦家自救的替罪羊,怎一个惨字了得。”在体温沾染上戒指前,柳菅摘下了戒指。而秦升,则慢慢地走到了喷泉前头。
他全然不是刚刚那般逃避的心虚样,而是面若冰霜,似在责备柳菅的无情。柳菅淡笑一声,展开手臂,扬起戒指,用力打向人群。昨夜,他们在湖边也是这般打水漂。
柳菅手中空了,笑说:
“谁要,谁就拿去吧!”
底下瞬时乱成一团,人群喧嚷,皆专注于那个几万大洋的戒指,各个皆争先恐后去找。柳菅则一跃而起,迎向周遭黑冷的枪口。
他身型单薄,衣衫宽大,长发如瀑,颜似水墨。一举一动,翩若惊鸿,眼角眉梢,飞波带笑。
下一刻,水墨画中走出的美人右手掏出一只左轮手枪,朝人面门轰去。
号令一发,枪声如雨噼啪响起,混乱炸开人群,遍地哀嚎与惨叫。前方的人们转身逃跑,后方的人们还弯腰寻找,前后对上,有人摔倒,有人相撞,有人咒骂,有人惊逃。
卢卡勾出一个自信的笑,扭头朝赛娜伸出手掌。赛娜扛着一把突击步枪,也仰脸一笑,利落击掌。
谈镜合站在两人中间,复杂望向战火中心。
世间安得双全法?剪不断,理还乱,除非一把轰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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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骚》书评:本报独家小说《痴人·美人·狂想曲》最近连载的部分中,众读者泫然欲泣,醍醐灌顶,原来柳先生的缘分竟不是秦少!那柳先生最后会遇上白头到老的良人吗?本报特地去求问著书先生,却未被理睬。传言那先生后院起火,独自逃窜到了爪哇国。噫!
颜
第102章一百零二回 吓人小
火车站乱得像是有外军侵入,然而打枪的大部分都是平国人。
这个晴朗的秋日下午像一场荒唐闹剧,人们在底下叫,天使在中间笑。以天使喷泉为中心,枪声向外扩散,各种疾呼大喝不绝于耳。
谈镜合站在最外围,后知后觉意识到,现下就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卢卡和赛娜已经冲进战局,看来是忙于支援柳菅,和秦家军打得不可开交。列车的轰鸣隐约可闻,只要上车,就能离开这片土地。
谈镜合收紧下颚,转了一圈脖子,然后做出行色匆匆状,绕开人群,向售票楼走去。
无论走向哪里,只要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要……
谈镜合匆匆走到了小楼门口。他低着头,身体挨着一根浮雕柱子停下。售票楼的门口就在两尺开外,有人从里头走出,门前后晃动,一会儿才停下。
只要现在穿过这扇褐色的大门,再用上衣口袋里的纸币买张火车票,就可以离开……
谈镜合的背摩挲着浮雕,被硌得不适极了。他略略抽开一点距离,顿觉口干舌燥。
明明脑中有声音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后面被麻烦缠上,可他就是动不了。连迈开一个步子都有些困难。
过了一会儿,谈镜合有些虚脱地扬起头。他擦着柱子往下滑,最后在柱子前蹲下。
谈镜合紧皱着眉,从口袋里抽出一小沓纸币。他捏着这团带有纸币特殊味道的东西,企图站直走向售票大门,可是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竟然猛地坐在地上,如同四周那些乞儿。
谈镜合转过头,望向不远处骚动的人群。
尖叫、呼救,那些声音像实质存在的尖刀,在谈镜合的耳膜一下一下划着。谈镜合攥紧了手中的钱币,眼神逐渐有些失焦。
他看到的画面忽然变换,拥挤的火车广场一下子幻成逼仄的酒窖。昏暗的工具房内,有个女人在大声求救。
他看到自己对女人说“自求多福”,然后迅速锁上了小门。
谈镜合呼吸一滞。他用力收拢五指,纸币被揉成皱巴巴的小团。谈镜合盯着自己的手心,仿佛他捏着的不是纸币,而是自己的心脏。
你只会逃。
谈镜合对自己说。
无论何时,只要遇上无法应对的状况,你就逃走。
被父亲训斥,你逃;被爱人责备,你逃;被受难者求助,你逃。现在父亲走了,爱人没了,受难者死了,你想忘记这片伤心地,还是选择逃。
可是你从来不选择直面问题,也不愿意表达态度,更别说为谁一战,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