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受到此番攻击,是我们在其中推波助澜。接下来他们想在法庭上胜出,必要防范我们。今日来,给我镜合要逃走的讯息,大概是希望以镜合牵制我,阻止我去11区。”
“想来大家都发现你对镜合爱得深沉。”柳菅咽下一个东和团子。
诺温眼珠滑向柳菅,抬手就抽走了茶几上的小点心。柳菅讷讷,只好说:“继续。”
“前几日我和洛归归联系过,他们想左右这次的审判,至少让秦家落得一个处罚,削掉他们在百姓中的威信。这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们还能如何?”
诺温托着装点心的小碟子,手指在团子上按了按。他说:
“鼓动复辟。”
柳菅神情一变,定定望着诺温,等待他的下文。
诺温把小碟子扔回茶几,说:“若我们能煽动前朝贵胄在11区复辟,并直接任命秦弓为‘功臣’,北府便能直接宣布控制11区。到时候无论法庭判决如何,秦家都会以叛党之名被收服。”
柳菅想了想,说:“现在活跃的前朝贵胄只有嬴渚。他确实和秦家走得极近。而且因为秦升的缘故,还掌握许多的兵。只是最近秦升落势,他也受到各种限制”
诺温说:“但他的卫兵都还在手中。在他例行巡街那天,可让我们的人混入其中,呼喊复辟口号,制造混乱。”
“这些事还真必须你来。”柳菅淡淡说出事实,“无中生有,你最擅长。”
“但是如何突破,如何杀死守卫并混入其中,都需要仔细计划。这边秦升又想拿镜合牵制,都要仔细考虑对策。”
说完,诺温看了一眼角落的挂钟,站起身。
“还有一个问题。”柳菅瞥了他一眼,“你的少爷真的会跟秦升走吗?”
诺温望向不远处的楼梯,说:“我自然希望他不愿意。”
柳菅耸耸肩,缩回沙发上,黑发铺开,他继续吃他的东和团子。
无论他们希望如何,他们心中早有实际的预估。
谈镜合会逃,而且必定要逃。
浴室内,诺温沉默地给谈镜合擦拭身子,然后用浴巾把人裹起来。刚刚问完两个问题,诺温气压压得极低,但没有再多言。后面洗澡,谈镜合也大气不敢出。
将人揽到床上,诺温就放开了谈镜合。谈镜合缩到被子里,默默观察着诺温的动作。
只见诺温抬起手,将头绳一抽,金色长发霎时倾泄而下。诺温将头绳扔到被子上,转身又回了浴室。随着浴室门关上,谈镜合坐起身,他摸过那串头绳,心中有些难言滋味。
好像笑眯眯骗他也不是,好像乖乖承认骗他也不是,总之,让诺温不高兴,就没什么好果子吃。
谈镜合揉了揉额头,望着干净的天花板,不由得有些怅惘。
明晚便可离开的,可是现下一看,诺温似乎什么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做戏罢了。
不住叹息,谈镜合在被窝内翻了个身。
他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就观猴一样看自己动作。
他到底要什么?“爱”吗?这人又懂什么爱……
谈镜合想着想着,忽然用力踹了一下被子。
随着被子轻轻落在身上,谈镜合静了下来。外头冷雨小了些,只是仍一滴滴敲打着窗子。谈镜合蜷缩起腿,将自己埋在被子底下。他闭着眼,眼睫微颤。
某个昏黄的午后,他和阿著一起睡在亭子里。下雨了,他们俩抱着对方,在凉席上依偎睡去。
阿著。
谈镜合在心中呼唤着这个名字,脑中慢慢幻想出当时的场景。阿著是这样搂着的,手放在这,脚放在那儿……
阿
簌簌。
谈镜合心中的呼唤被打断,有人掀开被子钻了进来,那人浑身发着暖洋洋的热气,却在掀开被子的那瞬间,叫冷风也透了进来。
谈镜合一哆嗦,却没有睁开眼。脑中的画面像断掉的气球,慢慢飘向远方了。
诺温盖好被子,一阵琐碎的物件声响后,他便熄了灯,一同躺下来。谈镜合忍不住朝旁边缩了缩。
周身完全黑暗,只有冷雨不断,谈镜合才微微睁开眼,沉默望着床边。诺温平躺着,没有如往常一般抱过来,他也静默望着暗下的房内。
黑暗中,诺温默了一阵,最后还是主动侧过身。过了一会儿,被子的窸窣完全消失,诺温从背后抱住谈镜合。他们的背影重合,呼吸在黑暗中愈发清晰。
雨还在下,雨声断断续续。
“镜合。”诺温低下头,鼻子在谈镜合的背脊上磨蹭了一下,他用一种低低的声音问:“为什么要把戒指送给别人?”
谈镜合冷着眼,注视着黑暗中的虚空。他刻意忽略诺温给出的软语,干脆道:“它已失去意义。”
诺温的手骤然收紧,像是要把谈镜合刻在自己身上。谈镜合没有动,似乎已经毫不在意这样的禁锢。
诺温抬起头,鼻尖戳着谈镜合的脖颈。他明明抱着谈镜合,却用一种相当威严的语气说:“阿著已经死了”
“我知道!”
谈镜合猛然回身,黑暗中,他怒视着诺温。诺温怔了一下,望着谈镜合。
“他走了,我就会爱上你吗?”谈镜合逼近诺温,头一次用这般凌厉的口吻喝道:“休想!你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人。何况,还是你亲手杀死了他!”
诺温的头发如海藻般散落在床上,他还穿着柔软的睡衣,盖着天鹅绒的被子,这本应像童话里的美人一样纯真美丽。可他侧躺着,阴冷的眼神扎着谈镜合,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谈镜合生吞活剥了。
他可不是童话里的美人,而是童话里的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