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旭能带着老婆孩子跑了，家中佣人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嬴渚说。

秦升揉了揉眉心，说：“去找阿圆。”

嬴渚夸张地扯了扯嘴角，说：“他早就不和我们站在一起了。现在已经跟洋人跑了吧？”

蒋芙制止性地看了嬴渚一眼，然后对大家说：“艾尔温先生愿意帮助我们。”

艾尔温先生确实很愿意，愿意帮助把谈镜合从诺温身边赶走。只是当他站在城堡门口吃闭门羹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笑了。

兰斯洛特对于艾尔温先生被拒绝见怪不怪，就要发动汽车离开，正巧这时从森林里走来两个人。

卢克和柳菅一前一后走着，卢克叽里咕噜说些什么，柳菅安静快走。

“嘿！”艾尔温朝他们挥手，“快来帮帮我，我想和亲爱的弟弟见个面。”

柳菅瞥了他一眼，步速都没降，直接朝前走去。倒是卢克笑嘻嘻地凑到艾尔温跟前，直接说：“我们出门的时候，先生好像还在睡觉哩。”

艾尔温抬了抬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钟了，他难道睡午觉吗？”

“可是少爷来了啊。”卢克笑个没完。

艾尔温眼神一阵明灭，最后也笑起来，说：“谈少爷嘛。”

主城堡的三楼卧室，空中漂浮着淡淡的细尘。那张宽阔柔软的大床上，诺温侧躺着，金色卷发散落在淡蓝色的纯棉床单上。他的手揽着身侧的人，是占有的姿态。

谈镜合早就醒了，还憋得慌。他厌烦地瞥了诺温一眼，尝试着坐起身。诺温还是那副呼吸均匀的熟睡样，谈镜合略微放心，打算起床。他一边观察着诺温的表情，一边抬起诺温的手臂。直到有空间下床了，他赶紧把诺温的手臂扔到一旁，飞速跳到地板上。

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谈镜合就慌里慌张跑进了卫生间。在他关门后，诺温懒洋洋地转了个身，微微睁开眼，平望着屋内午后的昏暗。

他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等数到二十的时候，卫生间里传来奇怪的捣鼓声，还有谈镜合压低的喊叫。

诺温优雅地坐起身，慢慢晃到卫生间，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谈镜合一脸怒容冲出来，看到诺温站在那儿，他登时站定，并迅速收起了表情。他故作无事发生，伸手指了指后头：

“这种马桶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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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野餐，谈镜合喝了很多酒，整个人稀里糊涂被诺温抱到了屋里。诺温给他擦了擦身子，然后他就昏睡了几个小时。昨日连夜行车，诺温也洗了个澡，两人一同补觉。

这片城堡是诺温从某位篱笆官员手中买下的，地处12区租界边缘。里头的家具皆是运自国外，包括那个高档的抽水马桶，谈镜合自然不会用。

“按这个。”诺温指了指某个按键，谈镜合伸手戳了一下，水声在卫生间里旋转。这种事情还要人教，谈镜合脸上有点热，扭头接了点水。

墙上有面很大的镜子，谈镜合拧上水龙，抬头的时候无意望见镜中的诺温。两人的视线在镜中交错，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一下子冷却。

谈镜合脸上还有水珠，脸颊也有些发红。他安静端详着镜中的诺温，诺温也透过镜子注视他。

他们在镜中对望了好一会儿，最终谈镜合扭过头，平淡问道：“有牙具吗？”

诺温打开一旁的柜子，拿了两套牙具、两条毛巾，放在了卫生间空空的架子上。

谈镜合低头漱口，吐掉水之后随意说：“你的佣人都不准备一下吗？”

诺温说：“我不在，他们不方便进来。”

谈镜合“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转回来，把自己要用的牙具和毛巾都拿下来。诺温眉梢微挑，谈镜合背对着他，客气道：“我看先生是大人物，如今我寄人篱下，还是自己寻个客卧住吧。”

诺温没说话，上前一步，偏头打量谈镜合。

谈镜合不自觉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又说：“我问柳菅了，晚上棉棉也会到。我带着一个小孩子，更不方便住在你这。”

诺温顺着他的理由，说:“若棉棉乐意呢。”

谈镜合思忖一瞬，又扯起嘴角淡淡笑了。他望了诺温一眼，和和气气地说：“先生何必欺负小孩儿呢。他才那么一点大，哪里知道这人今天是这人，明天就是那人了。”

目光掠了诺温一眼，谈镜合点到即止，便不再多留，抱着洗漱用品离开了。诺温的手插在兜中，指甲不住掐进手心。感到强烈疼痛时，他才蓦然松了力气。

他朝后退了几步，弓着背靠在墙上，抬头注视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久，他冷淡地垂下眼。

傍晚时分，城堡内响起铃声，是提醒晚饭的。谈镜合在自己随意找的小客房里躺着，听见声音后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朝下走去。

他飞速奔走，眼珠发出近日少有的亮光。一楼的旋转楼梯很长，谈镜合不顾脚上拖鞋，直接擦着楼梯往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还踉跄了一下。

诺温正坐在左侧客厅的沙发中，听到响动，抬头看了一眼冒冒失失的谈镜合。

谈镜合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快步来到沙发旁边，一把抱起端坐着的小不点。

“阿爹。”棉棉穿了一身不列颠小绅士的衣服，衬衫挺紧，被谈镜合一抱就更是喘不过气了。但他没抱怨，还费力地伸出两只小肉手，安慰性地拍了拍谈镜合的背。

谈镜合把孩子抱了好一会儿，还在人脖子处嗅嗅蹭蹭，确定棉棉还在，心里便是暖融融的，多了很多没由来的力量。

“好一个父子情深。[德语]”厅中传来一声不和谐的感慨。

谈镜合把棉棉放开，抬起头，环视一圈厅中坐着的人。中间宽大的单人沙发上坐着诺温。他头发扎成高马尾，闲闲靠着沙发背，两手搭在两侧。

左侧长沙发是棉棉，还有此前见过的霍尔医生。沙发身后站着小菱，估计也是被诺温弄过来的。右侧的长沙发上，坐着艾尔温，他的手下兰斯洛特在旁侍立。

刚刚的话便是艾尔温发出，谈镜合不懂他的话，但也听出某些调侃或嘲讽的意味。

诺温见谈镜合放开了儿子，便出声道：

“霍尔医生是我的伙伴。我们连夜赶到这里，他则带着棉棉留在11区，待天亮后再稳妥上路。其中还捎上了少小菱，免得少爷没人伺候，在这里住得不习惯。”

谈镜合听着这些话，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边上的艾尔温听完翻译，也露出玩味笑容，吐出一句话：“亲爱的弟弟，你是真心体贴他，还是习惯照顾了呢？”

艾尔温笑着，眸光在诺温身上放肆打量。霍尔也听懂了，忍不住探究地看向先生。

诺温眼睫如扇，朝艾尔温这边扇了扇，又转了回去。他继续对谈镜合说：“我还有事，先带孩子去吃饭。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