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包裹着湖泊，湖水包围了小船。谈镜合沉默坐在船中，被诺温的视线笼罩。

谈镜合默不作声，同诺温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他别过头，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手指在湖面上轻轻拨了一下。他看水面破开涟漪，又迅速平静。

诺温望了一眼被谈镜合搅弄的水面。然后他低下头，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那是一个小盒子，诺温把它打开，“嗒”一声，叫谈镜合转回了头。

盒中只有一只戒指，孤零零立在一侧。谈镜合皱了皱眉，想别过眼，却被诺温一把抓住了手指。

诺温摘下戒指，探过头，把戒指在谈镜合的无名指上比了比。

谈镜合抬手躲了一下，戒指被碰掉了，当啷掉在船上。木船底板连得不算紧实，他们脚边的底板之间就有一道小小的缝隙，戒指正巧横在上头。

诺温弯下腰，要去捡，谈镜合立刻伸手，挡住了他。诺温就维持着躬身的状态，略略偏头，盯住谈镜合的眼睛。

谈镜合直直地看他，手臂直直地横着。

“这不是你准备的戒指？”诺温将小臂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看谈镜合。

谈镜合手指摩挲，一时间没有答话。诺温仰头望着他，也不急，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谈镜合转过视线。

“你叫诺温，我知道了。”

谈镜合看着水面，平淡地说。

诺温点点头，说：“没错。但这一枚是你的戒指。”

谈镜合默然。他看了看那枚戒指，忍不住喷出长久的鼻息，探身捡起戒指。

戒指又新又华美，谈镜合捏着它，在阴沉的天气中端详了一会儿。最终他伸出手，把戒指放进诺温胸前的西装口袋。

“可戒指是成对的。”

谈镜合低声说完，便倦怠地转过身，遥望四周的风光。天上有好多乌色的云，一团叠一团。

诺温垂下眼。小小的戒指躺在口袋里，微凉的触感，似乎直抵心脏。他伸出手，把戒指挑出来，然后打开手中的盒子。

谈镜合手掌撑着脸颊，眼珠跟随远方的飞鸟。

诺温啪嗒按下盒盖。他上身忽然前倾，小木船不受控制地朝谈镜合这边下沉。谈镜合有点吓到了，扭头看诺温。

诺温扣住谈镜合的手，迅速而粗暴地给无名指套上戒指。谈镜合微睁大眼，见手指瞬间被圈住，用一个金环。谈镜合嘴唇翕张，缓慢抬头看诺温。

诺温仿佛就只想干这么一件事。他低头端详了一会儿谈镜合戴着戒指的手，最后满意地勾起唇角。

等谈镜合反应过来的时候，诺温已经甩开手，优雅地靠了回去，小船也恢复了平衡。

-

小船抵达湖的另一岸。诺温跳下船，谈镜合自顾自往外走。他顺着岸边的石板阶梯朝上，走了好一会儿，来到了湖岸边的平地。

湖泊的另一岸也是广袤的森林，但湖畔建了一座西洋风格的城堡，红砖顶很是漂亮。谈镜合所在的地方能看到城堡的后花园，被白色的篱笆和树木隔开。

谈镜合以为这里便是目的地，等了一会儿，便朝篱墙走去。诺温绑好船，上来一把拉过他的手，将人朝另一个方向带去。

他们绕过半个城堡，转到城堡正前方。谈镜合有些倦怠，不明所以地站在城堡门口。

城堡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大，厚厚的石墙将它围在森林之中，一扇门幽幽立于石墙中。有只叫不出名字的蓝鸟，正在墙上啼叫。

诺温揽住谈镜合的肩膀，带他朝城堡大门走去。

似乎不用人提示，当他们走到围墙外的时候，那扇古老的大门就自动打开。门后是一小通道，上头铺了软软地毯。谈镜合更觉得有些堂皇，转头望了望诺温，诺温倒是显得兴味盎然，捏住谈镜合的肩膀，强迫他朝前走。

过了通道，光线亮起来，谈镜合看到面前是一片草地，有挺多人站在那里，手上拿着欢迎的花球，像傻子一样挥舞着。柳菅也混在其中。除了这些人，还有几位管家打扮的，皆是喜笑颜开地看着他们。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德语]”一位穿着绅士西服的老人走上前。他同诺温一样是碧绿眼珠，不过头发已经花白。他说的话是洋文，谈镜合也听不懂，就呆站在那里。

“汤姆，在平国住得好吗？这里是匆忙买下的，麻烦你仔细打理一下。”诺温对老绅士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那群挥着花球的人。“平国之行还没有结束，不过明后天大家伙可以放松一下。[德语]”

那队人里有个少年，忍不住咕哝一声：“先生，才两天！[法语]”

队伍中有一位披肩短发的女人，也说：“我最近恋上一位平国女郎，从这里到她的村庄也要两天哩！[德语]”

诺温神情淡淡，说：“自己处理。[德语]”

说完，他没有再看他们，低头注视谈镜合略显呆滞的脸庞。

“噢，噢！先生自己带了漂亮人儿来，就不管我们啦！”少年低声叫道。

柳菅就站在他旁边，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并幽幽道：“你最好不怕疼。”

少年似乎老是被惩罚，立刻捂住了嘴巴。

诺温凑到谈镜合耳边，说：“谈伯父把你托付给我，我想了想，你还是应该跟我住。”

谈镜合扫了诺温一眼：“托付？”

“托付。”诺温亲了亲谈镜合的耳朵，似有若无地吹了口气：“我们都戴着戒指，不是吗？”

谈镜合的神情一时间有些费解。他推了诺温一下，保持两人的距离，然后走到柳菅面前，直说：“我饿了。”

柳菅耸了耸肩，自如地转换着语言：“餐食都准备好了，就等诺的指令。”

谈镜合转过身，瞥了诺温一眼。诺温双手插兜，把谈镜合的神态尽收眼底，很轻地笑了一声：

“那就开饭。”

欢声笑语在城堡上空飞扬。主城堡后的草地上，彩色的野餐布上放着许多藤制篮子，皆装满长面包、奶油罐、蓝莓酱，一旁的几个木盒子中收着熏肉、香肠，免得被城堡内的小狗吃掉了。树下有长长的架子，几位女佣婆婆现烤着玉米、湖鱼以及人们想要尝试的新玩意儿。架子旁的石头堆上还烧着一罐蘑菇奶油汤，咕噜噜冒着白色泡泡。

诺温脱了西服外套，躺在一棵树下。野餐布不够长，他的脚搭在草地上。闭眼感受了一阵夏日清甜的风，他懒洋洋地撩起眼睫，看向人群聚集的烧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