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才是正解。所谓的莱希特先生，不过是一场梦。他谈镜合应该睁眼看看现实，看看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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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谈镜合醒来的时候感觉嘴巴里一片苦涩。他不舒服地翻了个身，下意识抱住身边的人，嘟嘟囔囔喊起来：

“阿著，我想喝水。”

身边人没有说话，倒是外头发出一声开门的响动。谈镜合嘴巴涩得慌，他一条腿伸出被子，跨上那人的腰，整个人裹到那人身上。

“我要喝水！”

谈镜合埋头在那人身上蹭着，哼唧地提出要求。

小彤浑身僵硬，他尴尬地戳了戳谈镜合的脸颊，眼珠子不住扫向门口。谈镜合一把捉住小彤的手，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他看着身边的小彤，一脸茫然，又顺着小彤的目光看向门口。

村屋的房门没办法锁上，阿著站在大开的门口，垂眸看着谈镜合。

昨夜的记忆回到谈镜合脑中，谈镜合赶忙收回自己的腿，一把把小彤推开。小彤讪讪偏头，躲过阿著的目光。这么一来，两人的动作反而欲盖弥彰，恍若捉奸在床。

阿著的目光却没有继续停留在谈镜合身上。他看了一眼外头，淡淡说：“早饭快准备好了。”

谈镜合胡乱应了一声。他悄悄瞥着阿著的神情，莫名有些害怕，整个人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

阿著的手撑了一下门框，然后他就转身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谈镜合见阿著松手的时候，那木头门框被弄下一点木屑。谈镜合张着嘴愣了半晌，直到旁边的小彤爬起来穿衣服，他才后知后觉地起身。

谈镜合没有擦牙膏也没有牙刷，他只好跟主人家借了盐，用盐水漱口，又胡乱洗了脸。山泉水冰凉至极，谈镜合浑身一哆嗦，整个脸蛋都发着颤。

谈镜合动作比较慢，他从洗漱的地方走到前院，主人家已经搬了一张桌子出来，放到前院给他们四个人用。

山涧的雾气还未散去，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河顶村被朦胧的烟雾包围，一派悠然，恍若仙境。在院子里就能看到外头苍翠欲滴的树木，还有纯白的飞鸟划过山林。

洛归归和阿著已经在饭桌前坐下，小彤拘谨地坐在饭桌另一侧。谈镜合过去的时候洛归归正在说笑，阿著脸上有些无奈，很是纵容地听着。

谈镜合低头坐到小彤身边，也不说话，就盯着饭桌。木头桌子有些年岁，桌板也不是很稳。谈镜合打了个哈欠，听到洛归归在聊的东西。

“什么叫我是有名的神经病。”洛归归拖长音调喊了一声。

谈镜合心说你不就是，但他仍是盯着饭桌，不想参与洛归归的闲谈。可洛归归是个爱挑起纷争的主，他直接点名说：“谈圆，你说呢？你们背后都怎么议论我？”

有阿著在的时候，谈镜合少爷脾气能稍微压下来一点。可现在阿著不仅不在他身边，还同洛归归坐一起，谈镜合的少爷脾气是真上来了。

他抬手在桌沿抚了一下，说：“你？我们很少论到你。”

洛归归眉毛一挑，还没说话，谈镜合忽地抬头，对着洛归归的眼眸淡淡道：“都不看你，怎么还会对你有看法。”

谈镜合强调的是“我们”，这个用词让洛归归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他很爱找蒋芙，可蒋芙对他避如洪水猛兽，故而圈内常取笑洛归归对蒋芙的纠缠。

但大家都是一肚子黑水的主。洛归归脸上立即绽开一抹灿笑，他顺着谈镜合的话说道：“谈少这话没错。阔少圈子里的人常说我和你相像，都是要人哄着让着的主。蒋芙秦升这几位爷选择宠你，自然是看不见我了。”

可是在阿著这里，好像选的人不是谈镜合呢。洛归归意味深长。谈镜合哪里不懂，他猛地眨了一下眼睛，视线移向阿著。

阿著似有直觉，抬头平静地看了谈镜合一眼，然后就他站了起来，转身走向端着早餐出来的女主人。

谈镜合的下颚用力收紧，凸出两条明显的脖筋。用力呼吸一下，他紧抿嘴唇，克制地抬起下巴，视线挪向外头缥缈的山雾。

早饭是十分简单的稀粥，配一叠榨菜和豆腐乳。女主人把小菜端上来，谈镜合看了一眼就索然无味，转头继续看着外面的山，手指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桌面。

阿著瞥了一眼他的手，同时端起两个粥碗。一碗放到洛归归面前，一碗放到小彤面前。然后他又拿了一碗粥，放到自己面前。谈镜合霎时感觉到什么，很是不可思议地转过头。他盯着自己面前空空的桌面等了一会，阿著却没有任何动作。

谈镜合滑动眼珠，瞧见阿著对女主人点了点头。女主人疑惑地看了谈镜合一眼，然后就端着木托盘进屋了。那托盘上还放着一碗粥，本应该是给谈镜合准备的。

这到底算什么意思……谈镜合的喉头涌起甜腥味。他唰得站起身，对阿著怒目而视。

“怎么了？”阿著也没坐下，和谈镜合对视着。

“你给洛归归端早餐，不给我端吗？”谈镜合心中委屈，脱口而出。

他说完，洛归归噗嗤一笑，接着发出一阵接连不断的狂笑。谈镜合面色难看，却不愿坐下，只拗着，眼神直盯阿著。

阿著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他快速说：“你不喜欢这种粗茶淡饭，我给你去找点别的来吃。”

洛归归一边笑一边对谈镜合说：“嗨哟！果然是我们少爷，这么点小事就不开心了。人家心里想着你不爱吃，你却质问别人怎么不给你端早点，嗨，嗨！大少爷！”

谈镜合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无所适从地站了几秒钟，他狼狈扭身，拔腿跑出了院子。

小彤立即站了起来，看着谈镜合远去的背影，他深呼一口气，又缓缓地叹了一声。洛归归捧着碗，碗沿盖住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凤眼。他讥讽道：“真是少爷。”

看着谈镜合离开后的位子，阿著眉头皱了一下。他转过身走进屋子，找到主人家的儿子小四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转身去了厨房。

谈镜合一个人朝前狂奔，清晨凉飕飕的空气灌入他的鼻腔。他在心中不断责备阿著的沉默，又不断咒骂那阴阳怪气的洛归归。最后这些责备全都落到他自己身上，他越来越厌恶这丢人的自己。

飞奔到村口大树下，谈镜合渐渐停止了步伐。再跑就出村了，第二次绑架可承受不起。他喘着气，到露出来的树根上坐下。

愤怒随着刚刚的奔跑抖落，心中的难过愈发凸显。谈镜合呆靠着粗壮的树干，想到很多以前的事。阿著的温柔，阿著的包容，阿著的全部……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饥饿渐渐在肚中翻滚。慢吞吞站起身，谈镜合还是得回去。无论如何，他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置气。

可就在这时，大树后头竟嗖地伸出了一只手。那手显然常年劳作，力气巨大，一把就捂住了谈镜合的嘴巴，紧接着，树根般健硕的手臂牢牢锁住谈镜合的脖子。

谈镜合发出挣扎的呜呜声，双手拍打着身后的人。可那人却用自己的双臂钳住谈镜合，将谈镜合拽到了大树后头。

这树在山边，往后就是一个山崖。谈镜合又怕又恼，却只能乖乖安静下来，免得被这忽然出现的狂徒给扔下山。

站定后，谈镜合抬头扫了一眼绑架者，眼睛却蓦然瞪大。箍住他的人同时回看谈镜合，也愣住了。

他立刻放开谈镜合，冲边上的山崖喊了一句：“老师！”

谈镜合在原地晃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此人居然是那霍西矿里和谈镜合一起工作过的霍舅。谈镜合记忆缺失，不明白他为何在这里，但霍西矿的日子历历在目，他对霍舅还有些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