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能告诉段无庸,除非生死危机关头,纵然是他平时也找不到那个人吗?

谁知道这家伙藏在哪里……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人还在这稼城之中。既然应下同行之事,那个人就不会违诺。

不明就里的段无庸遗憾不已:“令师兄敛息之术当真高明,我本想请教一二。”

“别想了,你学不会的。”申屠恒边上,一个看上去与他有三四分相像的少年心直口快,“什么敛息高明,那是他天生如此!”

其他人跟着笑起来。

“妖魔嘛,最擅长的不就是敛息匿迹,潜藏于生人之中?咱们可学不来这本事!”

段无庸:“……?”

反复将耳边的话琢磨了三遍,他头脑顿时一震,像是被一记重锤敲在了天灵盖上。

段无庸面色微变。

二十年前的一段旧事蓦然在他心头浮现。段无庸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问出口,但他还是问了:“那位师兄姓奚?”

“咦?”突然插话的申屠恤惊讶地看他一眼,“你挺有胆量嘛。之前遇到的人可是问都不敢问,便是猜出来也会装糊涂。”

“我倒是希望他姓奚……”没理会堂兄拼命暗示“家丑不可外扬”的眼神,申屠恤翻了个白眼,“偏偏伯父竟是为他冠了王姓。又是收他为徒,悉心培养,申屠子弟该享受、不该享受的待遇,他都享受到了。”

身为未来族主的申屠恒不用嫉妒对方的待遇,只是隔房堂弟的他又怎么能不眼红?那可是天人境强者多年来的悉心栽培,许多申屠氏子弟恐怕都没见过族主几回吧!

想到这里,这个容貌俊俏的少年神色不禁阴沉下来:“一介魔种祸胎,他配吗?”

“够了,你这话就过了。”

申屠恒微微有几分不悦。

尽管他也不喜那个冒姓之人,但这么多年打交道下来,他深知父亲对那个人的欣赏是有道理的。一个天赋出众,任劳任怨,除去修炼之外的时间几乎都用在各种斩妖除魔任务上的弟子,很难不令人欣赏。

申屠恒与他不对付主要因为那个人只听他爹的话,从来不将他这个世子放在眼中。不过转念一想,一旦将来自己上位,对方效忠的人就是自己,他就多了几分容忍。

相比之下,压根藏不住野心,总想着挑战他地位的堂弟,更为令申屠恒不满。明明收到了他的暗示,这小子竟然我行我素!

申屠恤当然看出了堂兄的不满,却全然不怕。他的天赋是下一代中最高的,堂兄是世子又如何?依照族规,若是堂兄40岁之前不能入神定,未来族主是谁还未必呢。

他振振有词:“我也是替自家人担忧啊!修行资源有限,外人用的多了,申屠氏子弟用的就少。恒哥身为世子,得天独厚,资源用之不尽,恐怕想不到族人困境。”

“你小子……”

申屠恒气结,却没说下去。

他到底还是有些大局观念,以未来族主自居,不愿当众争执下去,让人看了笑话。

只是气氛不可避免变得冷场。

同行的其他人见状,一边暗自遗憾没能看成申屠家内斗的好戏,一边舒了一口气。

段无庸区区真种境武者,王城一抓一大把。他们愿意来赴宴,已经很给面子了。申屠氏兄弟俩若是在此耍上一场“猴戏”,平白让外人看尽了王族世家狗屁倒灶的事,同为王族子弟的他们面上也不好看。

他们能想到的事段无庸也能想到。这些王族子弟高高在上的心理,他再清楚不过。

此时他不禁后悔自己多嘴。

什么天生魔种,或许旁人忌讳,他只看到对方一己之力救下了稼城幸存的百姓。他偏要多问,岂不是平白给人家招惹是非?

事情的发展并不以他的意志为准。或许是想转移申屠氏兄弟俩的矛盾,席上便有人问起来:“魔种之事,我却有几分好奇。”

“……当年奚城沦为魔域,连号称神定境无敌的奚城主都尸骨无存,据说照幽镜就此遗失,以申屠王之能,不曾寻到此镜吗?”

这个问题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问话的是来自钟离氏的子弟。两家王领彼此毗邻,申屠恒心知对方未必没有试探之意,毕竟奚城出事后,钟离族主钟离景与申屠岸几乎是前后脚赶到,而钟离景却一无所获,自然怀疑宝物落入申屠氏一族。

玄兵为神兵之下最强的兵刃,对天人而言本不稀罕。但照幽镜不同,洞察之能堪称独一无二。若能融入神兵之中,说不定能让镇族神兵更进一步,神通更上一层楼。

或许问话的人想知道的不是照幽镜的下落,而是申屠氏的神兵究竟有没有进阶。

别说申屠恒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知道,他也不会说。他干脆地摇了摇头:“照幽镜终究只是玄兵,多半早就被毁。我爹当日只见到妖女一人,不曾见玄兵随身。见她身怀六甲,魔气通霄,只顾着阻止她为祸天下,哪还顾得了细枝末节?”

“那妖女当真如此了得,区区武道淬体,竟以一己之力,力抗手持神兵的天人?”

“不是她厉害,是魔种厉害。她身怀魔种,可借魔种之力操控魔域之气,等同魔域之主,魔域一日不散,她一日无敌。”

“嘶”

“万幸魔域不能长久存在,也无法继续扩张,否则如今天下岂不是为她所统治?”

几个不了解当年之事的小辈随口讨论起从长辈口中听来的故事,其中并没有不可告人的隐秘,所以段无庸也一五一十听着。

“该庆幸申屠王去得及时,否则魔域一散,妖女遁入人世,必然祸乱天下!”

有人叹道:“……只是申屠王太过宽仁,竟然不曾斩草除根,留了魔种一命!”

“幼子无辜,魔种未必不可教化。”申屠恒替他爹辩解,“授之以仁,传之以义,教他改邪归正,斩妖除魔,岂不是大幸?”

他原样照搬他爹说过的话。

顿时有人大声反驳起来。

“天生魔性,岂是教化可改?”

“你不懂天人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