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徵沉默不语,下一刻,一个杯子就砸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身上,杯中的水也尽数洒在了他衣襟上。
赵氏是真有些生气,实际上,她自己也曾被冤枉过,自然清楚被冤枉时,有多痛苦,当年,她生下李徵时,李父纳了位姨娘,那位姨娘生得貌美,当时很得李父的宠爱,不久后也传出了好消息,不幸的是她却小产了。
这位姨娘痛失孩子,自然要在李父跟前哭诉,她说是赵氏容不下她,见不得她有孕,才害她流产。
李父听信了她的话,不分青红皂白骂了她一顿,让她的手别伸这么长,实际上,当时赵氏也生过和离的心思,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最后还是老爷子亲自登门,将她劝回去的。
饶是后来,李父在她跟前伏小做低了许久,也没能焐热她的心,她万万没料到,儿子竟也会学他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菲凌。
赵氏恼怒道:“怎么?现在哑巴了?指责郑家的教养时,你不是挺能说?她入府四年,一直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竟偏听偏信至此,你祖父若知道你这般糊涂?放心将李府交给你吗?”
李徵羞愧地垂下了脑袋。都说当局者迷,这段时日,他本就活在痛苦中,之所以会怀疑她心中有人,也是因为两人的渐行渐远,他想改变,却很无力,所以在寺庙真出现这么一个人亲吻她时,他才很愤怒。
他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哪里还有理智去分析旁的,愤怒之下所说的话,自然是怎么难听怎么说,被她打了一巴掌,他才逐渐冷静下来。当时他已然意识到了不??劲,要不然也不会配合她演戏。
李徵垂着脑袋,任她骂了一通。
赵氏怒其不争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有时真像极了他的父亲,当初他的父亲,就是因为姨娘的哭诉冤枉的她,他又何尝不是受了雯儿的影响。
赵氏斥责完,才道:“她今日写了和离书,是被你伤透了心,才想离开,我只为你争取十五日的时间,你若仍旧认识不到错误,就放她离开吧。”
“和离书”三个字,令李徵彻底僵在了原地,他瞳孔微微缩了缩,一颗心也不自觉揪了起来。
他起身离开时,脸色异常苍白,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他一步步来到了锦悦轩,这次却有些不敢踏足,平日,他过来时,总能听到康儿的笑声以及她温柔的说话声,今日锦悦轩却异常安静。
室内,郑菲凌正在给赵氏做衣服,这件衣服,她陆陆续续做了许久,至今尚未做好,她打算尽快做好,届时交给赵氏。
康儿年龄虽小,却是个极有眼色的小家伙,察觉到母亲格外疲倦后,他也没闹她,乖乖坐在一侧玩自己的小玩意。
李徵在院落门口站了许久,?殍?进出时自然瞧见了他的身影,怕给主子添堵,她压根没将他过来的事,告诉郑菲凌。
他一直站到月亮升起,等康儿被奶娘抱走,才缓步走进来,似乎是害怕那样狼狈、无措的一面被儿子瞧见。
郑菲凌依然不肯见他,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站在门外,模样也失魂落魄的。
?殍χ?前??他印象一直不错,觉得他温润如玉,人也温柔,虽然太过孝顺,太重家族利益,??主子却很体贴,值得托付终身,如今她只觉得过去的自己有些可笑,看问题竟只看表面。
难怪主子一早就有些疏远他,分明是认清了他的真面目,她忍不住冷声道:“您还是回去吧,来这儿只会给我们姑娘添堵。”
李徵抿了抿唇,脸色又白了几分,半晌才低声道:“菲凌,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发誓,日后绝??不会再犯。”
室内,郑菲凌隐约听到了他的话,她揉了揉眉心,眉宇间添了一丝倦意,没有回应。
他在室外站了许久,直到亥时,郑菲凌打算歇息时,他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郑菲凌???槟鹊溃骸叭盟?回去。”
?槟茸?告完她的话,李徵却仍旧没有动,他像是一块石雕,根本没有挪地的意思。
郑菲凌没再管他,她让丫鬟熄了灯,随即躺了下来,他径直站了一宿,直到早上,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仍旧还在,二月份的天气,虽谈不上太冷,却也不算暖和,站一宿,他头发丝上都染了一丝雾气,瘦削的身影也显得异常孤寂。
除了?殍Α??槟纫约??楹蹋?旁的丫鬟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见太太竟不准爷进房,一个个难免嘀咕一句。
?殍?还听到了丫鬟的嘀咕,说太太瞧着温柔,谁料竟这般狠心。她气得将这丫鬟臭骂了一顿。
郑菲凌虽未听到丫鬟的话,却听见了?殍Φ穆钌?,她隐约猜到一些。
第二晚,李徵仍旧如此,从户部回来时,天已黑了下来,哪怕一宿没睡,他仍旧来了她这儿,还站在昨日的位置,静静守着她,好像这样,就能换得她的原谅一样。
室内,郑菲凌多少有些烦躁,柔和的月光从天边倾洒而下,她隐约能瞧见他的身影。
昨日,她就没睡好,今日依旧是翻来覆去,迟迟没能睡着,只觉得心中堵得厉害。
郑菲凌又不由回忆起刚成亲的事,他温柔体贴,??她关怀备至,曾一度让她以为自己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回忆多温馨,此刻的他就多令人难以接受。
郑菲凌一向骄傲,本不想与他撕破脸皮,见他赖在门口不走,她心中无端升起一股火来,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觉得糟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只是徒劳。
她终究没能保持住平静,实际上,在寺庙被指责偷情时,她心中就窝着一团火,她披上衣服,下了床,行至门口时,她将衣服规规矩矩穿了起来,盘扣一粒粒扣好后,才一把推开门。
廊下的灯,已被?殍οǖ簦?唯有院落门口亮着一盏,院中不算明亮。
他就立在门口,门突然被打开时,他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眸中涌上一起喜悦,“菲凌,你终于肯见我了。”
这副模样,竟好似郑菲凌已原谅了他。
“别那么叫我,我已写下和离书,也已然签字,日后李公子还是唤我郑姑娘的好。”
李徵闻言,心中一痛,他面上也露出一抹痛苦,低声哀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承认我确实不??,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月光下,郑菲凌隐约能瞧清他的神情,他面色惨白,眸中满是疲倦,唇也没有半分血色,好似十分痛苦。
郑菲凌讽刺的笑了笑,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没能按捺住,她低声道:“给你一次机会?李徵,你可知我已给过你几次机会?旁的暂且不提,你怀疑我心中有旁人时,心中的滋味好受吗?”
“不好受??不???女子就必须忠贞,凭什么你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我头一次被秦氏所害时,胎相不稳,险些小产,当时尚未养好身体,你就告诉我想将雯儿抬为姨娘,你没心吗?”
在她的逼问下,李徵不由后退了一步,唇又白了一分,道:“我、我以为你养好了身子。”
郑菲凌眸中满是讽刺,“因为动了胎气,皇后娘娘回京时,我都没敢去看她,那三个月,我日日卧床,若是养好了身体,我为何连下床都不敢?我说身子无碍,不过是怕你担心,你是怎么??我的?你根本就没想到她的存在可能会给我添堵!”
“不是,我想过,成婚前我将她带去庄子上,是有意将她嫁给管事,因为她想自缢,我才留下了她。”
她一直以为,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压根就不觉得将雯儿抬为姨娘,有何不??。此刻,他却告诉她,他想过会给她添堵。
他越这般解释,郑菲凌越觉得好笑,“原来你也知道她有可能给我添堵!哪怕知道,在我胎相不稳的情况下,你却因为于心不忍,将她留了下来!”
她曾那般不甘心,安翼能够为了?迟皇厣砣缬瘢?皇上也能为皇后娘娘空置后宫,他呢,在她胎相不稳时,却带回一个姨娘。
她喝了许久的安胎药,孩子尚未保住时,却又因为姨娘险些动胎气。为了保住他们的孩子,她几乎耗尽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