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道源那老匹夫旁得且不提，皮囊确实生得好，年过六旬也丝毫不坠当年探花郎的风姿，郗家的儿女们也是个顶个的面若芝兰、姿如玉树。

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程美人，少年有些百无聊赖地想道。

“陛下……”程美人温温柔柔地开口，“陛下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有主如此，实在是大梁百姓之幸。”

裴越“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拿着勺子喝汤。

程美人微微一愣，倒是没料到裴越的态度如此冷淡。

爹爹不是说……程家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么……

轻轻咬了咬嘴唇，程美人温柔的笑容半分不减，继续道：“臣妾进宫前，父亲还曾嘱咐臣妾，陛下是英主，为国为民，耗费心力，若臣妾入宫，一定要尽力地服侍陛下，为陛下排忧解难……”

听到程美人提及程原，裴越方才纡尊降贵般掀了掀眼皮，应了一句：“程大人有心了。”

程美人等了半晌，没听到后文，又愣了，这和她的预期全然不同。一时间面上温柔似水的笑意竟有几分勉强。

但她很快又打起了士气。

她曾听爹爹提起过，陛下是颇为冷冽矜傲的性情，今日这般，想必……便是性情使然。

见少年眉宇间隐隐带了些倦怠，又想到他是从紫宸殿过来的，猜测裴越应当是在紫宸殿中批了一下午折子。

有了想法，程美人定了定神，决心按照原定计划那般，在陛下面前充当好一朵解语花，于是粉唇轻启，提议道：“常言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臣妾家中素有晚膳后信步闲庭的习惯，不知可否有幸，同陛下，共览一番御花园之美景？”

第040章 | 0040 第40章 臣妾背后没长眼睛，不小心冲撞了陛下

御花园内，又是另一番场景。

裴越与程美人还没踏入园内，远远地，便听到一阵说笑声夹杂着嬉戏声传来，热闹非凡。

素来清幽宁静的御花园，此时却围了不少宫人，大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小宫女和小内侍。

只是扫了一眼，时常出入凤仪宫的裴越便认出来，这些都是凤仪宫的宫人。

初入宫的程美人自然是不知的，她循声望去，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何人在此？竟如此热闹……”

此言一出，程美人就有些后悔了。

今日以前，宫中除了皇帝裴越，也就只有一个主子郗皇后。

忙悄悄抬眼打量一旁的少年，便捕捉到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嘲弄。

落后两人三步的齐悟闻言轻笑道：“这般欢声笑语，想必是皇后娘娘。”

程美人哪里看不出齐悟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忙朝着这位据说是与天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的御前近侍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见到天子，宫人们皆躬身屈膝行礼，又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越过人群，方才知晓为何这些围观的宫人们都满脸笑意。

只见郗则韶手中拿着个精致小巧的绣球，胳膊向后高举过头顶，然后手腕一翻，那绣球被她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绣球‘咻’地没入花丛中，与此同时，她裙摆边上的一团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显露出与体型丝毫不符的速度，飞似的往绣球的方向扑去。

赫然是一只浑身雪白，唯有耳朵与尾巴上的毛是浅棕色的小狗！

那小狗体型颇玲珑，只比被抛出去的绣球大一点。

它动作灵敏地扑入花丛中，只是几次眨眼的工夫，便屁颠屁颠地叼着绣球回来了。

郗则韶见状尖叫一声，嘴里念叨着“好乖好乖！”，从挽星手里拿了一小块肉干，一面从小狗口中接过绣球，一面将肉干喂给它。

“皇后娘娘好兴致。”走上前，程美人柔柔开口，嗓音温柔如杏花微雨，盈盈一拜，“臣妾程氏玉容，见过皇后娘娘。”

郗则韶闻声回首，方才发现不知何时，本该在渌水宫的小皇帝竟带着新入宫的程美人站到了自己身后。

“程美人免礼。”郗则韶眼眉一弯，轻笑道，“不过是晚膳用得有些多，出来消消食罢了~”

她素来就不是难为人的性子，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程美人态度如此温柔，她也不介意与之亲近亲近。

没等程美人说话，裴越又往前走了几步，直直走到郗则韶身畔才停下。

少年垂眸认真地打量了几眼在郗则韶裙边将尾巴摇得欢快的小狗，忽而嗤笑一声，道：“好蠢的东西，倒是和你一样，浑身冒傻气。”

！！

郗则韶强忍着想要瞪他的冲动，借着蹲下身抱小狗的动作，悄悄翻了个白眼。

“才不是蠢东西……”郗则韶小声反驳，抱起小狗，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它叫月月，是阿兄今日托寿宁姑姑一并带进来的，才两个月呢！还是个小崽子，阿兄说这个年龄的狗崽特别可爱亲人，所以一训好就给我送来了！”

说着，她径直越过裴越，走到程美人身前。

“程美人要摸一摸么？它的毛软软的可舒服了！”

郗则韶一门心思都系在小狗身上，丝毫没有觉察到面前的温柔美人笑容略带了几分勉强。

程美人的确笑得很勉强。

她气质出尘，宛若姑射仙子，清冷如月，因而父亲给她取了个小字，月娘。

一瞬间，程美人几乎都要怀疑眼前这位郗皇后是不是事先打听到了什么，故意揶揄自己，可是对上郗则韶那双澄净明透的眼眸，又觉得，堂堂首辅家的千金，应当不会如此粗鄙无聊。

“这……”程美人有些迟疑道，“臣妾有些怕狗，就不摸了，多谢娘娘好意。”

“好吧……”郗则韶也不勉强，听到她说怕狗，还体贴地抱着月月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正好就撞到了裴越身上。